这一天的诸事不顺，让许靳南内心腾的燃起怒火，他闭目，极力压抑着，语气中透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他要多少，给他双倍。”
一句话过后他睁开眼，眼底的寒意已淡了许多。
助理看到后，不由感叹自家老板掌控情绪的能力，但同时他也有点意外。
以老板的体量，给点钱就能解决的事，应该不至于让他如此愤怒，他跟了他十八年，从没见过他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莫非是因为陈小姐？
“我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许靳南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全调查好了，澜海市总共有七十九家地下赌场，分布在老年休息室、台球厅、电玩城等地点，它们分别掌控在诨号为大金牙和镇山虎的两个混混头子手里。”
“剩下一些零散的私人赌场，都是一些富商私底下培植的灰色产业。”
“这是他们的资料。”
凭许靳南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想挖出几条下水道里的老鼠还是轻而易举的。
“全端了。”许靳南随手翻了翻，便将资料扔到了一旁，抬起眼皮补充道：“具体怎么做你知道吧。”
“知道。”
他当然知道。
助理眼皮都跟着抽了两下。
无非是端了这些赌场后，再将罪责全都推到那徐天成身上，他们不敢惹许靳南，但对于一个烂赌鬼可有的是手段。
届时，徐天成将承受整个澜海市地下势力的怒火，这回可不是锯掉两根手指头那么简单了。
他最好死在监狱。
也算能落个善终。
“也不知道谁把老板给惹成这样的……”
助理正胆战心惊的在喃喃自语着，许靳南开口吩咐道。
“留两个保镖保护陈子菁。”
“是。”
许靳南心情稍好。
这样一来既能保陈子菁不再出意外，有人看着，也能让那姓罗的小子收敛点。
“走吧。”他淡淡道。
司机发动车子。
下雨了。
丝线般的细雨朦朦胧胧笼罩古镇，远看仿佛蒙了层水雾，袅娜似墨色渲染，也添了些惆怅底色。
许靳南降下窗子，湿凉的空气回卷着细雨飘进车子，望着空荡的古镇街道，他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他为她的事忙活了一夜，又长途跋涉来寻他，到现在都没合眼睡过一个安稳觉。
现在他要走了，结果这小没良心的竟真没来送他。
他回望着细雨迷蒙的江南古镇，回想起五年前，他来这里接她时的场景。
那时她还小，一身锦缎白面的江南旗袍，婉约秀气，倒真像古卷里走出的大家闺秀。
一张巴掌脸，五官精致如画。
琼鼻红唇，杏眼柳眉。
漂亮的不像话。
那时她不爱说话，也不想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子，但上了高中，以她的天赋应该去更好的中学。
又恰逢陈氏遭难。
生活的多重变故只能让她背井离乡。
那时的她不愿搭理他，甚至有点抗拒跟他走，说话时，总是他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和后来的粘人精截然相反。
脸上总挂着浅淡的笑，但那笑意却一点都没渲染进眼底，很有距离感。
漂亮，倔强。
这就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那天也和现在一样飘着蒙蒙细雨，她在母亲的教导下拎了见面礼，只是那寒凉的天气太过磨人。
她一双纤细的手都被冻得红酥酥的，他帮她暖，入手凉到心底。
那时他没什么感觉。
但那时的回旋镖正中眉心，现在回想起来竟莫名有些心疼。
只是不知是心疼现在的陌路两立，还是那时她红酥酥的手。
但回不去的。
终究是回不去了。
……
陈宅。
东厢房。
陈子菁半躺在床上，刚洗过的脚还沾着些许水汽，因此风一刮便有些凉，陈嫂过来把窗子关上了。
望着多变的天景她不知是什么心情，有些空还有点怅然若失。
窗外被雨水打落的叶子，打着旋，被风卷着飘落到窗沿上。
她就这样安静看着，直到多变的江南天气又重新阳光明媚，也直到脚上的水汽干了。
这会儿他也该到唐乐允身边了。
“唉……”
她竟不自主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贪恋刚刚那转瞬即逝的温情。
但上一世的事始终如同一根刺，梗在心头一直也过不去。
“外公，我该怎么办。”甩掉脑海中那抹孤冷的身影，她看着手腕，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外公那些年的培养。
穿鞋下床。
和陈嫂要了钥匙独自来到东偏房，这里是陈宅的收藏室，外公平日里也会在这里修复文物，也算是工作室。
她小时候就是在这里跟外公学的手艺，一待就是一天。
里面还保持着原样，很干净，陈嫂将这里打扫得很好，房间很大却也很拥挤，放置着各式各样的修复工具。
竹片刀、橡皮碗、毛笔毛刷、喷笔……这些工具都已经被岁月褪了色，看到它们便仿佛看到了外公在这里忙碌的身影。
陈子菁鼻子发酸。
湿了眼眶。
“这就是你年少学艺的地方？”罗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当初我转专业刚开始接触这个，每天抓耳挠腮，压根就坐不住，那会儿修复一张古画，光揭画就揭了半个月，我都要疯了。”
“当时肠子都悔青了，疯狂想再把专业转回去，一张画，努力了半个月才只是把它完整揭下来，每天都在努力，但看上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做似的，以每天十几厘米的进度进行。”
“煎熬……”
陈子菁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这工作的确磨人。
以罗熙稳重耐心的性子都能被折磨到这种程度，足以见得当时那张古画的修复难度。
“是啊，当年一开始我也没耐性，但三代单传的手艺总也不能在我这失传，我外公一辈子倔强的很。”
“很多人劝他再生个孙子，但他为了不让我多想，勒令我母亲不准再生，恰好那会儿我父亲也出轨了。”
“我至少不能辜负他对我的宠爱，所以只能耐着枯燥学下去。”
“其实干这行门槛挺高的，要有悟性，灵性，耐性……还要能吃的了苦……”
“好在我还有一点天赋。”
“没让他老人家失望。”
罗熙摇头苦笑：“你哪是有一点天赋啊，文物修复能专精一种文物就不易了，但你简直是堪称全能。”
“那现在也没用了，我这手……”陈子菁低头看着手腕苦笑连连，她终究还是让外公失望了。
“也不一定。”罗熙拿出手机冲着她晃了晃，“这次文物修复项目的评委名单出来了，里面有个骨科专家，闻名全国，说不准他能治好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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