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问剑

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浮世似落花流水。

岁月悠悠,转瞬即逝。

正值初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凉爽宜人,武当天柱峰的一处黑岩上躺着位双手枕头的少年,少年棱角分明,一头黑色长发扎成松散的发簪,看起来有些懒散,高挑瘦削的身材使宽松的道袍显得格外不合身。

使劲的嚼了嚼口中的草根,味道由苦涩慢慢发甜,少年享受着静谧的时光,缓缓闭上眼睛……

“蓝师叔!”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一个约莫六七岁的道童正使劲跑来。

蓝曦砸吧砸吧嘴,口里的草根已经没了味道,坐起身来烦躁的抓了抓脑袋,吐出口里的碎渣,一把拉住已经跑到身前的小孩,狠狠的揉了揉其滑嫩的脸蛋,同时问道:

“又有什么事啊?”

小道童挣扎的扑棱了两下,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两只手不停揉搓脸蛋,没好气的说道:

“吕师叔让你去一趟紫竹林,有事找你。”

蓝曦颔首应声,腰身微沉使了个鲤鱼打挺,挺拔的身躯相较于四年前更加的高大壮实,青涩的脸蛋也褪去了稚嫩和苍白。又伸手摸了摸小道童的头,随即向紫竹林走去。

这已是在武当的第四个年头,山上大多地方蓝曦都已经了然于胸,去紫竹林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不过一刻钟,便已然看到那座隐与竹影婆娑间的竹屋。

蓝曦驻足屋前,清了清嗓子,弯腰作揖大声喊道:

“师弟奉命前来拜见,不知师兄所谓何事?”

等了三四息的功夫,依旧没有动静,蓝曦忍不住抬起头向屋内看去,屋内冷不了传来一声冷哼,吓得蓝曦连忙又低下头去。

“自小与我学剑便耐不住性子,蓄养剑意更是心浮气躁,难得清心寡欲,否则也不至于四年都没蓄得半毫剑意!”

“若是天性使然也罢,可偏偏对三师兄的堪舆卜卦之术却又如此上心,进步神速,就连五师兄的道法也略有小成,可偏偏我教你的蓄剑之法是寸步未进。你莫不是诚心气煞我?”

蓝曦吐了吐舌头,连忙否认到:

“师弟不敢。”

随即又低声嘀咕道:

“谁家好人修行是做竹林里看一天竹子啊。”

“你懂个屁!那是为了让你以小见大,格物致知。”

屋中的声音途然增大,蓝曦忍不住缩了缩头。

“所谓剑意,本就是以剑为媒介去感受世界,或是人类的规律法则,或是自然万物的特质,又或是对情绪的理解参透,这是认知根基。”

“而蓄养剑意则是把所窥见的天道,凝聚于精神意识当中,从而做到意与剑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最后达到‘物我两忘,剑理同辉’的境界,此为运转法则。”

“剑意夯实,与他人对敌便可做到无招胜有招,招招发乎本心。”

蓝曦眼神飘忽不定,心思不知道飘到哪座峰上的良辰美景去了。

屋内的人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罢了罢了,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他事相告”

蓝曦听到这话,立马回过神来问道:

“是什么事啊?”

“师父有位故友之徒,与你年纪相仿,自幼研习剑术,听闻武当有祖师配剑,有缘者得之,特远赴千里而来试剑,同时想和武当同辈论剑,切磋剑艺,磨砺自身剑道。”

“按辈分来讲,本应是我出面迎战,可师兄已年近三十,剑意圆满,与未满桃李之年的姑娘对敌,难免有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之嫌。武当近年来本就弟子稀少,良莠不齐,未有天资卓绝之辈,我欲倾囊相授也难有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者,只有你这个不成器的师弟还能勉强跟上,实是进退两难啊。”

吕轻侯坐在屋中徐徐道来。

“我去!”

“师兄对我的谆谆教导还历历在目,教导之恩无以为报,蓝某不才,但也愿为师兄分忧!”

蓝曦使劲的拍了拍胸脯,声情并茂道。

“当真?”

“当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开玩笑,这点自信蓝曦还是有的,虽说自己不是什么天纵之才,但自从跟师兄们修行以来,未有过停滞不前之时,大多时都是循序渐进,融会贯通。

吕轻侯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戏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哦,忘了告诉你了,那女子天生剑心,年芳二八便已修得剑意,你要多加小心啊。”

“师弟突然想起师父前几日说有要事相邀,怕是紧急万分,就先告辞了”

“再见!”

说完,蓝曦便以平生最快速度做完弯腰,作揖,点头等动作,抬腿便跑。

待快走出紫竹林之时,身后悠悠传来一道声音。

“这也是师傅的意思,你正好去太和宫与师傅商仪好具体事宜。”

蓝曦听到后身形一顿,随后加快脚步向山顶走去。

一进到太和宫,蓝曦便看到王玄之在蒲团上打坐,便蹑手蹑脚来到其身后一把抱住,双手掐住王玄之纯白的胡须顺势就往下拽。

“你个老头心思坏的很,你们倒是不好意思出手,就让我去丢这个人,明明知道我剑术造诣没有天分。”

蓝曦一边用力一边没好气的道。

“疼疼疼,你个逆徒!快给我下来!”

王玄之疼的吹眉瞪眼,连忙站起身来将蓝曦甩下。

蓝曦从他身上跃下,双手叉腰,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子

王玄之心疼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年纪大了本就掉须严重,又被这臭小子扯下来几根。

“你个逆徒!我平日你就是这么教导你尊师重道的!”

王玄之作势要打,蓝曦连忙躲到真武大帝坐像身后,不忿道:

“谁叫你们设局让我去论剑,光用剑我怎么打得过她嘛,到时候输得太难看,会被山上道童们嘲笑的。”

王玄之无奈的摇了摇头,安抚道:

“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你直接去,别人是来磨砺剑道的,就你那三脚猫的剑法,莫说切磋剑艺,不贻笑大方便是好事了。”

“我与你七师兄商量好了,届时轻侯予你一把带有其剑意的木剑上台论剑,让你不至于输的太难看,也能让别人有所收获,也不负其远赴千里前来问剑。”

蓝曦一听这话,连忙笑嘻嘻的从坐像下走出,随即又佯装恼怒道:

“都怪七师兄,也不知道说清楚,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说完连忙作揖告辞,向山下跑去,生怕王玄之回味过来找他麻烦。

王玄之看着远去的背影,也是笑着转身回去继续打坐。

……

几日过后

武当山下

一位身形高挑,穿着简洁的素色衣衫的女子停在武当山石刻前。

女子相貌极美,细长而明亮的柳叶眼清冷锐利,气质出尘。

停留片刻,女子继续向山顶走去,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金殿屋檐飞翘隐约出现在阶梯尽头。

女子顺势加快脚步走完阶梯来到太和宫前,已是黄昏时分,稀稀散散的香客陆续向山下走去,女子立在一侧,等待香客全部离开后才走进殿中,对着王玄之躬身作揖道:

“晚辈阮望拜见真人。”

王玄之听见声音,连忙转过身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伸手将其扶起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已等候你多时了,千里远行,怕是舟车劳顿,辛苦不已啊,年纪轻轻便有此番苦修的决心与毅力,实是难得,令老朽欣慰不已啊。”

“真人谬赞了,能一睹当今道门两大执牛耳者之一的仙容,就算奔赴千里也是值得的。”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姑娘说话我爱听,比你那泥腿子出身的师傅的臭脾气好多了,年轻时得罪这么多人,怕是现在连觉都睡不好哦”

阮望掩嘴笑了笑,轻声答道:

“真人跟家师果是至交好友,来时家师便嘱咐道,让真人与其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如去武霄城找他扳扳手腕。”

“哼!谁跟他是至交好友,一介莽夫,老朽才不跟他计较。”

王玄之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气哼哼道。

阮望不由得又是掩嘴一阵轻笑,随即正色道:

“晚辈此番前来,一为拜访真人,二为问剑,不知…”

王玄之拍了拍脑袋,抚须笑道:

“你看我,一高兴差点忘了正事,你放心,武当既已做下承诺,祖师配剑人人皆可试剑,有缘者得之,便不会做那朝令夕改之事。”

说完便转身挥手让阮望跟上自己。

来到右殿

殿中供台上摆放着三件宝物,居中的是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古朴长剑,剑鞘通体呈现出灰暗色,不见半分雕镂,却隐隐透出岁月留痕的斑驳纹路。

王玄之转头对阮望说道:“你且试试吧”

阮望向前两步,轻轻拿起古朴长剑,却未能感觉到任何波动,于是运转心法,将一丝灵气输送进去,却依旧是泥牛入海,悄无声息,未有一丝异动。

阮望不死心,一次性抽取过半灵力注入其中,却依旧是石沉大海,甚至连剑鞘冰凉的触感都未曾温热,只好脸色苍白地将其放下,回头看向王玄之叹气道:

“看样子,晚辈并不是那有缘之人。”

王玄之拍了拍阮望的肩膀安慰道:

“无妨,无妨,祖师配剑本就是所谓传说,岁月悠长,难辨真假,武当等候数百年也未曾有人共鸣,卿不必自省。”

“多谢真人宽慰。”

阮望感激道。

王玄之摆了摆手。

“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先带你你去在客房住下,待明日一早,我便安排人与你切磋论剑,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阮望点了点头,作揖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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