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沙之谜 档案1:实验日志19951217

1995年12月17日,21:03。

华北电力大学高压实验室的钨丝灯泡滋滋作响,在布满灰垢的灯罩里投下昏黄的光晕。我蜷缩在靠墙的硬木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长椅边缘——那里有母亲多年前用钢笔刻下的"夜明"二字,字迹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母亲站在球形放电装置前,蓝大褂袖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那是我十岁生日时用攒了两年的零花钱买的,内圈还刻着"明月如斯"四个小字。

"明明,帮妈妈记下示波器读数。"

她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特有的沙哑。我抬头时,看见她后颈处那块北斗七星状的蓝色胎记——小时候我总爱用手指描摹它的形状,母亲就会笑着把我搂进怀里,说这是"夜空的碎片"。

示波器屏幕上的绿色波形突然剧烈震荡。母亲猛地转身,几缕碎发从发髻里溜出来,在蓝光中像漂浮的水母触须。她的嘴唇刚张开——

世界在瞬间被染成深海般的幽蓝。

球形放电装置爆发的光芒不是闪电的青白色,而是像有人把整片冰川和星空一起碾碎,再熔炼成这道刺目的光弧。强光中,母亲的实验服像灌了风似的鼓起,她胸前别的"三八红旗手"徽章正在熔化,金属液滴悬浮在空中,而那枚银戒指却诡异地静止在原处,仿佛被无形的手固定着。

她的皮肤在蓝光中变得透明。我清晰看见她颈椎处那块胎记正发出更强烈的蓝光,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突然显现出晶体的棱角。她的嘴唇开合,声音被爆炸声淹没,但口型分明在说:

"记住沙漏——"

挂在墙上的"实验室安全守则"宣传画被气浪掀起,画中穿65式军装的安全员画像在蓝光中扭曲变形,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窗台上的搪瓷缸子高频振动,"劳动最光荣"的红字正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台面上聚成三叶虫的形状。

保卫科长老刘冲进来时,他军绿色大衣上还沾着食堂的葱花味,腰间别的摩托罗拉BP机疯狂震动。"三级事故!疏散!"他拽着我往外拖时,我最后回头看见——

母亲的银戒指突然垂直坠落,像被什么拽向地心。而那本她从不离手的《1977年工作笔记》正在空中燃烧,纸灰却凝成完整的化石图案,分明是教科书上的奥陶纪角石。

走廊里,几个穿劳动布工装的实习生正用湿毛巾捂着口鼻。他们身后那台十四寸金星电视机突然跳转到雪花屏,噪点中闪过半张女人的脸——虽然只有0.1秒,但我确信那是年轻时的母亲,背景里矗立着某种青铜环状结构。

"你母亲...?"老刘的BP机突然弹出条信息,他看了眼屏幕,瞳孔骤缩。

下一秒整栋楼断电,黑暗中有冰凉的东西擦过我的后颈,触感像是某种多节的昆虫附肢。

三天后的校医院充满来苏水味道,混合着某种腐烂水果的甜腻气息。系主任王守仁递来的骨灰盒轻得反常,盒面上"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的金字在阳光下刺眼。

"事故报告。"他推来印着国徽的牛皮纸袋,右手小指留着不合规定的长指甲,甲缝里嵌着蓝色结晶,"组织认定是...设备老化。"

我翻开报告,第三页的"遗体状况"栏被墨水涂黑,但透光可见"晶体化"三个字。附录照片里,不锈钢解剖台上五个指印状凹坑清晰可见,旁边标尺显示每个凹痕直径正好是7.4厘米——母亲手掌的精确尺寸。

葬礼在第二棉纺厂工人礼堂举行。母亲的黑白照片用的是她评副教授时的证件照,黑框眼镜下的目光平静得反常。照片前的香炉里,三炷香燃烧的速度出奇地一致,青烟在空中扭曲成DNA双螺旋的形状。

李教授塞来的信封里除了两沓第四套人民币,还有张字条:

"北斗项目原始数据在31号楼,小心穿中山装的人。"

字条背面粘着粒蓝沙,我下意识摩挲时,沙粒突然变红,在指腹留下19951217的数字烙印。

夜深人静时,我翻出母亲生前最爱的《唐诗三百首》。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五岁的我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攥着串蓝色水晶项链——可我完全不记得有过这件东西。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当他能看见颜色时,把钥匙给他。"

第七天深夜,我撬开404实验室的封条。门开的瞬间,挂在把手上的铜铃铛发出脆响——这是母亲自制的警报装置,全校只有她的实验室有。

球形装置留下的底座上,五个指印凹坑正渗出蓝色液体。我蹲下时,口袋里母亲的银戒指突然发烫。掏出来的刹那,墙上的老式挂历无风自动,翻到1995年12月那页背面,露出铅笔写的:

【夜明,31号楼张在等你】

落款画着沙漏,上半部的蓝沙只剩最后几粒。

雪夜里的31号楼像座鬼宅。张远山用1977年五分硬币开门时,硬币上的国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锁芯发出鲸鸣般的回响。

标本室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十二个玻璃罐里漂浮着人脑,每颗大脑皮层都刻着三叶虫纹路。最靠近门口的罐子里,那颗大脑突然转向我,皮层表面浮现出母亲的脸,嘴唇开合说着什么。福尔马林液体中,有蓝色细沙正组成倒计时:

21001221

"这是过去十年的'视灵者'。"张远山点燃煤油灯,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蓝色手印,"你母亲是唯一活着出去的。"

他启动的灵视终端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1993年的罗布泊,年轻的母亲站在青铜环门前,身旁军人举着的牌子上写着"轩辕静·749局特派员"。

"她真正的名字。"张远山从军大衣掏出红色塑料皮工作证,封皮烫金的"749局"三字刺痛我的眼睛——

证件照片分明是母亲,但出生年份写着1937年。

伪人撞开大门的刹那,张远山把我推进通风管道。

"去老图书馆!"他往我手里塞了本《1977年工作总结》,内页母亲的字迹触目惊心:"夜明,你不是1980年出生的"

管道盖板合拢前,我看见最恐怖的画面——

三个穿白大褂的伪人摘下眼镜,露出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蓝色胎记。为首者用母亲的声线轻笑:

"乖儿子,妈妈们来接你了。"

通风管深处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我摸到的不是金属壁,而是某种湿润的、正在呼吸的生物腔壁。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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