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村的清晨总是被鸡鸣声唤醒。十岁的杨逸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光着脚丫跑到窗前,推开木窗,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
"今天终于能跟爹去打猎了!"杨逸小声对自己说,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两个哥哥。他蹑手蹑脚地穿好粗布衣服,系紧草鞋,然后从床底下摸出自己偷偷削制的小木弓,爱惜地抚摸着粗糙的弓身。
厨房里,母亲王氏已经在灶台前忙碌,铁锅里煮着稀粥,散发出谷物的香气。
"娘,我起来了!"杨逸兴奋地跑到母亲身边。
王氏转过头,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小逸今天起得真早。快去洗脸,粥马上就好了。"
杨逸舀了一瓢水缸里的冷水,胡乱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到衣襟上。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从六岁开始,他就看着父亲和两个哥哥背着弓箭、提着猎叉进山,而他总是被留下,理由永远是"你还太小"。
昨天傍晚,当他再次提出想跟着去打猎时,父亲杨大山终于松口了:"明天带你去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三件事——不乱跑,不擅自行动,遇到危险立刻躲起来。"
杨逸当时点头如捣蒜,恨不得对天发誓。现在想来,胸口还涌动着兴奋的暖流。
"这么高兴?"大哥杨勇打着哈欠走进厨房,十八岁的少年身材已经和父亲差不多高大,肩膀宽厚,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
"当然高兴!"杨逸挺起胸膛,"今天我要猎一只兔子回来!"
二哥杨强揉着眼睛跟进来,十五岁的他比大哥瘦削些,但眼神更加锐利:"就你?别把猎物都吓跑就谢天谢地了。"
杨逸正要反驳,父亲杨大山走了进来。四十出头的猎户身材魁梧,脸上刻着风吹日晒的皱纹,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腰间别着一把短刀,背上挎着一张黝黑的大弓。
"都起来了?吃完饭就出发。"杨大山的声音低沉有力。
一家人围坐在木桌旁,就着咸菜喝稀粥。杨逸吃得飞快,差点呛到。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王氏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山里危险,一定要听爹的话。"
"知道了,娘。"杨逸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答应着。
饭后,杨大山给三个儿子分配装备。杨勇和杨强各自拿了猎叉和弓箭,轮到杨逸时,父亲递给他一根削尖的木棍。
"先用这个。等你证明自己能行,再给你真正的武器。"
杨逸有些失望地接过木棍,但还是紧紧握住了它。至少,他终于能进山了。
太阳刚刚爬上山头,父子四人便出发了。杨家村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小盆地中,出村不远就是茂密的森林。杨逸跟在父亲和哥哥们身后,踩着露水打湿的小路,心跳随着脚步加快。
进入林子后,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地面的苔藓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树脂的混合气息,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显得格外清脆。
"跟紧点,别走丢了。"杨大山回头叮嘱小儿子。
杨逸点点头,眼睛却忙不过来。他从未如此深入过山林,每一棵树、每一丛灌木都让他感到新奇。一只松鼠从枝头跳过,他差点叫出声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走在前面的杨强回头瞪了他一眼,用口型说:"安静!"
杨逸缩了缩脖子,更加小心地迈步。父亲和哥哥们的脚步轻盈得像猫一样,几乎不发出声音,而他每走一步,枯枝落叶就在脚下"咔嚓"作响。
"看那边。"杨大山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左前方的一片灌木丛。
杨逸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看到灌木丛中有一团灰褐色的影子——是只野兔!它正低头啃食着什么,长耳朵偶尔抖动一下。
杨大山做了禁声手势,杨勇和杨强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散开,形成包抄之势。杨逸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看着父亲缓缓拉开大弓。
就在箭即将离弦的刹那,杨逸脚下一滑,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脆响,野兔警觉地竖起耳朵,后腿一蹬,瞬间消失在灌木深处。
"杨逸!"杨强气得直跺脚,"煮熟的鸭子飞了!"
杨大山收起弓箭,叹了口气:"没事,山里兔子多的是。小逸,下次注意脚下。"
杨逸的脸烧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跟在家人后面,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又发现了几次猎物——一只山鸡、两只松鼠,甚至还有一头小鹿。但每次不是杨逸不小心发出声响,就是动作太大惊走了猎物。到后来,连一向温和的大哥杨勇都忍不住摇头。
"爹,要不让小逸先回去吧?这样下去我们今天又要空手而归了。"杨强抱怨道。
杨逸的眼眶发热,但他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多希望能像哥哥们一样熟练,像父亲一样沉稳啊。
杨大山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到正空:"再找一会儿。如果还没有收获,就回去。"
父子四人继续在林间穿行。杨逸现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甚至学着父亲的样子,先轻轻用脚尖试探,再放下整个脚掌。可越是紧张,他的动作反而越僵硬。
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林子里变得闷热。杨逸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流。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大型动物在啃食东西。
杨大山立刻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他眯起眼睛,仔细聆听片刻,然后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带头缓缓向前移动。
杨逸跟在最后,心跳如鼓。绕过几棵大树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正在林间空地上拱食树根!它浑身长满钢针般的黑毛,獠牙有杨逸的手臂那么长,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每次它用鼻子翻动泥土,都扬起一片尘土。
杨大山脸色变得极为严肃。他慢慢后退几步,把三个儿子拉到一棵大树后,压低声音说:"成年的公野猪,非常危险。我们慢慢退开,别惊动它。"
杨勇和杨强点点头,但杨逸却盯着那头野猪挪不开眼。如果能猎到这么大的猎物,全村人能吃上好几天!而且父亲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就在他们准备撤退时,一阵风吹过,野猪突然抬起头,抽动着鼻子——它闻到人的气味了!
"不好!"杨大山低呼一声。
野猪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小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它前蹄刨地,这是攻击的前兆。
"上树!快!"杨大山命令道。
杨勇和杨强立刻就近爬上了两棵大树。杨逸也想爬,但最近的树树干太粗,他根本抱不住。野猪已经朝这边冲过来了,地面都在震动!
千钧一发之际,杨大山一把抱起小儿子,将他托到一根较低的树枝上:"抓紧了!"然后自己迅速爬上另一侧。
野猪扑了个空,愤怒地嘶叫着,围着大树打转。它用獠牙撞击树干,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爹,现在怎么办?"杨勇在对面树上喊道。
杨大山观察了一下形势:"它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得想办法制服它。"
"用弓箭射它眼睛!"杨强建议道。
杨大山摇摇头:"皮太厚,除非正中要害,否则只会激怒它。"他沉思片刻,突然看向杨逸,"小逸,你有多重?"
"啊?"杨逸一愣,"大概...六十斤?"
"好。"杨大山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听着,我有个计划,但需要大家配合。"
他详细解释了计划:杨勇从正面吸引野猪注意,杨强从侧面用猎叉干扰,杨大山自己则找机会用短刀攻击要害。而杨逸的任务是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落在野猪背上,用木棍刺它的眼睛。
"我?"杨逸声音都变了,"我不行..."
"你可以的。"杨大山坚定地看着小儿子,"你体重最轻,动作最灵活。记住,等它冲到我树下时再跳,我会给你信号。"
杨逸的手心全是汗,木棍几乎握不住。但看着父亲信任的眼神,他慢慢点了点头。
计划开始实施。杨勇从树上折下一根粗枝,朝野猪扔去,正好砸在它背上。"嘿!大家伙,看这边!"
野猪果然被激怒,转身冲向杨勇所在的树。就在这时,杨强从侧面投出猎叉,虽然没能刺入野猪厚实的皮肉,但成功让它分神。杨大山趁机从树上滑下,短刀在手。
"小逸,准备!"他大喊一声。
野猪发现新的威胁,调转方向朝杨大山冲去。杨逸看准时机,在野猪经过自己树下时,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他落在野猪背上,差点被甩下去,本能地抓住野猪的鬃毛。野猪疯狂扭动身体,杨逸感觉自己像骑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上。他艰难地举起木棍,对准野猪的眼睛——
第一次刺偏了,木棍擦过野猪的脸颊。野猪更加暴怒,猛地一甩头,杨逸差点被抛出去。
"稳住!"杨大山在不远处喊道,"别慌!"
杨逸咬紧牙关,再次举起木棍。这次他看准时机,在野猪稍作停顿的瞬间,用力刺下!
木棍尖端准确地刺入野猪的左眼!野猪发出凄厉的嚎叫,疯狂地蹦跳起来。杨逸被甩到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快跑!"杨勇大喊。
杨逸挣扎着爬起来,但野猪已经朝他冲来。就在这危急时刻,杨大山飞扑过来,短刀精准地刺入野猪的颈部。野猪挣扎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抽搐几下后不再动弹。
林中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父子四人粗重的喘息声。
杨逸瘫坐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他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杀死了一头这么大的野猪!
杨大山走过来,一把将小儿子搂进怀里:"干得好,小子!你救了大家。"
杨勇和杨强也围过来,拍着弟弟的肩膀,眼中满是惊讶和钦佩。
"那一跳太勇敢了!"杨勇赞叹道。
"刺得真准!"杨强难得地夸奖道。
杨逸的脸又红了,但这次是因为骄傲。他看向父亲:"爹,我...我做到了?"
杨大山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你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记住今天的教训了吗?"
杨逸想了想:"不要急躁,看准时机再出手?"
"对。"杨大山欣慰地笑了,"打猎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今天你不仅学会了打猎,还学会了一个重要的道理。"
回村的路上,父子四人用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拖着沉重的野猪。杨逸走在最前面,腰板挺得笔直。虽然他的衣服破了,脸上还有擦伤,但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当夕阳西下,他们终于看到村口的石碑时,杨逸忍不住跑了起来:"娘!我们回来了!看我们猎到了什么!"
村民们闻声而出,看到巨大的野猪,纷纷发出惊叹。王氏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天啊,发生什么事了?"
杨大山笑着搂住妻子的肩膀:"咱们的小儿子今天成了真正的猎人。"
那天晚上,全村人在晒谷场上举行了热闹的庆祝。野猪被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飘散在整个村子里。杨逸坐在父亲身边,听着大人们讲述各种狩猎故事,感觉自己终于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当星星布满夜空时,杨逸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临睡前,杨大山把他叫到一旁,递给他一件东西——一把真正的猎刀,虽然比哥哥们的小一些,但锋利无比。
"从今天起,你就是个猎人了。"父亲郑重地说。
杨逸接过猎刀,感觉手中沉甸甸的不仅是金属的重量,更是一份责任和信任。他抬头看着父亲坚毅的面容,暗自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像父亲一样出色的猎人。
那一夜,杨逸睡得很沉,梦里全是苍翠的山林和奔驰的猎物。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的生活将不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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