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稗草经天

灵田的黄土在李迅的镰刀下翻卷,露出底下湿润的黑土——那是昨夜用陶碗里的田泥混合艾草灰埋下的灵种在发力。

他握着父亲的镰刀,木柄上的“丰”字凹痕里嵌着悬崖野稻的汁液,每一次挥刀都能带起细微的土黄色光晕,像极了母亲在灶膛画的护粮符。

“杂灵根也配用玄铁犁?”外门执事的声音从田埂传来,袖口的金穗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从今日起,丙字房弟子只能用竹耙垦田——灵石都留着给单灵根买月魄沙。”话落,扔来的竹耙摔在泥里,耙齿间还沾着月魄沙的幽蓝,与李迅刚翻出的黑土形成泾渭分明的界限。

李迅蹲下身,指尖抚过被月魄沙污染的土块,忽然想起测灵殿修士的警告。

他取出布袋里的灵种碎末——昨夜炸裂时渗入掌心的金芒,此刻在泥土上聚成细小的稻穗图案,那些被污染的土块竟开始褪去幽蓝,露出底下健康的土黄色。

深夜,李迅趴在青石板上听土,忽然听见地下传来“噗通”声,像极了虎娃往水田里扔石子。

神识顺着地脉游走,竟“看”见千里外的家乡:老槐树的根须正沿着他掌心的稻穗纹生长,每一道根须都对应着化玄门灵田的方位。

“哥,稻穗开花了!”虎娃的童声混着泥土震动传来,李迅猛地睁眼,发现陶碗里的田泥正在自动塑形,渐渐变成灵田的微缩模型,而中央凸起的位置,正是他今日埋下灵种的地方。

更令他心惊的是,模型边缘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与王磊玉牌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膳食房里,李迅看着碗中减半的灵米,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稗草护田”。

他悄悄取出布袋里的育灵灰——用宗门厨房的稻壳灰混合指甲缝黑土制成,撒在碗中竟让沉底的灵米重新浮起,米粒表面还凝结出极小的犁沟纹路。

“杂灵根竟敢私炼灵肥?”张启的跟班突然大喊,引来执事的注意。

李迅看着对方袖中掉出的月魄沙小瓶,忽然想起父亲脚底的冻疮疤——这种从贵族祖坟提炼的灵肥,每一粒都浸着佃农的血汗。

“这是育灵灰,用稻壳和……”

“够了!”执事打断他,目光落在李迅腰间的典籍,“外门严禁私创灵术,即日起,你负责打扫灵田厕所,无需参加听法课。”

扫厕所的竹扫帚在李迅手中变成了探脉工具,他发现粪池底部的沼气流动竟暗合典籍里的“土府脉图”。

试着将艾草灰撒入,沼气竟凝成稻穗形状,顺着地脉流向灵田——那些被月魄沙污染的地块,正在被这种带着粪肥味的灵气滋养。

“快看!丙字房的杂灵根在粪池里做法!”张启的笑声传来,带着几个弟子围过来,“筑基期修士的粪便都敢碰,果然是泥巴里爬出来的——”

李迅没有抬头,他看见粪池底部的灵脉图正在完善,每一道纹路都与父亲在旱田划的引水渠相同。

当他将粪水泼向灵田时,被污染的黄土竟冒出青烟,露出底下蚯蚓状的光痕——那是地脉复苏的前兆。

第七日深夜,李迅被老槐树的枝叶拍打窗户声惊醒。

虎娃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带着哭腔:“哥,张地主家的马车压坏了老槐树的根!”神识瞬间穿透云雾,看见家乡的老槐树正在枯萎,树皮上的传信符裂痕累累,而张地主家的轿夫,正用月魄沙浇灌灵田。

他摸出陶碗,将剩余的田泥敷在树干位置,忽然想起《地脉初窥》里的“槐根渡气术”。

指尖的黑土顺着神识流入老槐树,树干上竟显化出父亲磨镰的图案,而虎娃藏在树洞的“御剑飞絮”,此刻正吸收着月魄沙的幽蓝,转化为稻穗状的金光。

三日后,李迅负责的灵田突然冒出血色稻穗,穗尖凝结的不是露珠,而是他前日扫厕所时划破指尖的血珠。这些稻穗扎根在月魄沙污染的土地上,根须却呈现出老槐树的脉络,每一粒稻谷都映着他掌心的稻穗纹。

“这是……血穗?”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带着惊讶,“百年前黑土宗的禁忌灵植,需以修士精血灌溉——”

李迅转身,看见长老袖口的金穗纹正在褪色,而张启站在远处,玉牌裂痕里溢出的金黄灵气,正被血穗吸收。更令他心惊的是,血穗根部的地脉图,竟与父亲刻在典籍上的“莫怕”二字完全重合。

月黑风高,有人叩响丙字房的木门。

李迅打开门,看见一个蒙面人递来半块引灵玉简,玉简表面刻着老槐树的根须纹路:“张地主家的月魄沙,是用黑土宗修士的骸骨煅烧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王磊的惊叫。李迅冲出去,看见灵田的血穗正在疯长,而王磊的玉牌碎成齑粉,金黄灵气被血穗吸走,在他脚底凝成微型稻田,每一道田埂都写着“还我土地”。

“你做了什么?”张启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皮肤正在泛起黑土色,“这是黑土宗的诅咒——”

李迅没有回答,他看见血穗顶端开出了白色小花,花瓣上写着虎娃的字迹:“哥,老槐树说你的稻穗能接住云头漏下的灵气。”

而在千里外的家乡,那棵几乎枯死的老槐树,正抽出新芽,枝头挂着的,是李迅三个月前埋下的灵种结成的稻穗。

晨钟响起时,李迅被带到执事殿。长老盯着他掌心的稻穗纹,目光复杂:“黑土金穗,果然是传说中的双生灵根。但本门不收黑土宗余孽——”

“等等。”李迅取出典籍,翻到被月魄沙污染的页面,那里竟显化出完整的《稗草经》,“我没学过黑土宗功法,只是把父亲教的种地法子融进了灵气运转。”

长老的目光落在书中的“叠土三诀”,忽然想起自己幼年在乡间见过的犁田步法,与书中图示分毫不差。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书页时,袖口的金穗纹彻底褪色,露出底下的稻穗扎根图案——那是每个农耕子弟刻在灵魂里的印记。

“留下吧。”长老转身时,声音轻得像叹息,“但别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灵根真相。”

李迅走出执事殿,看见灵田的血穗已变成金黄,穗尖凝结的不再是血珠,而是晨露。

他摸了摸腰间的镰刀,木柄的裂痕里长出了野稻的细根,而远处的王磊,正被跟班扶着离开,鞋底的月魄沙已完全褪色,露出与李迅相同的黑土色脚印。

这一日,化玄门的灵田记录里多了一笔:丙字房弟子李迅,在粪桶与灵田间,踏出了一条连典籍都未曾记载的路——用农家的汗水与血泪,让稗草在月魄沙里开出了经天的稻穗。而这一切,不过是泥脉初醒的开始,真正的耕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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