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还在城墙间回荡，林溯的靴底碾过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星砂，那些细碎的蓝光在他脚步离开后仍会微弱地闪烁片刻，像被惊扰的萤火。云织月的银发在月光下流动如汞，腕间银钏随着步伐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恰好与林溯怀表的滴答声重合。
"别碰那些。"她突然驻足，蒙眼缎带转向路旁石灯笼上凝结的星砂结晶，"除非你想让四肢化为齑粉。"
林溯缩回悬在半空的手指，风衣下摆扫过石阶时带起细小的星芒。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青铜怀表，表盘上的月亮纹章此刻泛着与星砂相同的幽蓝。当第三道城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他注意到城墙阴影里蜷缩着几个戴镣铐的身影——那些人皮肤上布满晶化的蓝斑，每当呼吸，鼻腔就会溢出星砂般的粉尘。
"罪人。"云织月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刃，"妄图篡改星轨的愚者。"她袖中的银链突然飞射而出，将试图扑来的某个晶化者钉在墙上。那人爆裂时没有鲜血，只有漫天星砂簌簌落下，在银链上凝结成新的符文。
白夜城的街道开始倾斜。林溯扶住突然扭曲的墙砖，看见两侧建筑像融化的蜡烛般坍落，露出内里齿轮状的青铜骨架。某个瞬间，他恍惚听见博物馆老张的呼喊，那声音穿过错位的时空，与眼前景象重叠成荒诞的拼贴画。
"抓紧！"云织月甩来的银链缠住他手腕。地砖翻涌如浪，裂缝中浮出无数青铜齿轮，彼此咬合着组成巨大的星象仪。林溯在眩晕中看见齿轮间隙闪过记忆碎片：七岁那年坠入的古井，井壁上刻着与现在相同的星图；祖父临终时塞给他的怀表，表面那滴怎么也擦不掉的暗红。
银链突然绷直。云织月拽着他跃上正在上升的日晷平台，下方街道已化作星砂漩涡。她指尖划过腕钏，二十八宿的投影在空中交织成牢笼，将沸腾的星砂暂时镇压。蒙眼缎带被气浪掀起一角，林溯惊鸿一瞥看见她紧闭的眼睑下——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星云。
"时空排斥。"她将玉簪刺入日晷中心，裂纹立刻顺着青铜纹路蔓延，"你身上带着多少现世之物？"
林溯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钢化膜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晶状体。当云织月的银链卷走它时，电子元件在链纹中爆出蓝火，化作星砂被玉簪吸收。更深处还有考古笔记和钢笔，但他在她伸手前按住了内袋——那里藏着从博物馆带出的帛画残片，此刻正发烫得像块烙铁。
日晷平台突然倾斜四十五度。云织月拽着他滑向边缘时，林溯看见下方浮现的方尖碑虚影。与祭坛所见不同，这座碑体表面布满锁链勒痕，碑顶悬浮着由星砂组成的残缺冠冕。怀表突然自动翻开，十二道刻痕中的第二道开始渗血，血珠浮空组成陌生的楔形文字。
"果然..."云织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你是第七把钥匙。"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打断了她。日晷平台彻底崩塌，两人坠向方尖碑的瞬间，林溯看见碑底盘踞着某种巨大的存在——那东西有着青铜齿轮组成的脊椎，每节骨缝都渗出星砂，头部却是博物馆《天启图》的帛画材质，画中星冠女子的玉圭正插在它眉心。
云织月的银发突然暴长，发丝间浮现的星图织成缓冲网。在撞击碑体的刹那，林溯的手自动按向碑文空缺处。怀表血珠与青铜碑面接触的瞬间，他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耳边是云织月念诵的古老咒言，遥远时空中却传来老张摇晃他身体的呼喊："小林！醒醒！你在帛画展柜前昏倒了！"
黑暗吞噬了意识。最后的触感是云织月抓住他手腕，将某种冰凉的东西套进他掌心——那是半截青铜钥匙，断口处还带着新鲜的裂痕。
当林溯再度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输液管在余光里摇晃，窗外霓虹灯牌将"市中心医院"几个字映在窗帘上。他试图坐起时，发现右手紧握成拳，掌心传来金属的锐痛。
缓缓张开手指，星砂从指缝簌簌落下，在消毒水味浓重的空气中闪烁三秒后熄灭。留在掌心的除了深深嵌进皮肉的钥匙印痕，还有半粒青铜齿轮——上面蚀刻着与云织月腕钏相同的星宿图样。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溯看见锁屏壁纸变成了陌生照片：博物馆《天启图》的帛画上，原本偏移的天枢星位，此刻正钉着那枚染血的青铜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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