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兆麟的鞭梢擦着程功耳际抽在青砖上,迸溅的石屑割破了他的颧骨。血腥味混着诏狱特有的霉腐气冲进鼻腔,程功盯着刑架阴影里蜷缩的尸首,突然笑出声:"韩千户若真断定我杀人,何不敢让我验尸?"
"放肆!"牛皮鞭凌空炸响,却在程功咽喉前半寸硬生生顿住。韩兆麟的瞳孔在火把下收缩如针尖——这囚徒的眼神竟与三年前被他拷问至死的御史一模一样,那种看透生死的平静比任何惨叫都更令人心悸。
程功趁机挣开半截牛筋绳,腕间淤痕渗出的血染红了中衣。他踉跄着扑向停尸板,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赵大勇的尸身肿胀如鼓,右手虎口箭疮溃烂发黑,分明是生前中毒的征兆。
"取醋、柴灰、麻油,再烧一锅滚水。"程功扯下束发的布条扎住口鼻,手指在尸身肋下按压,"《洗冤录》载,砒霜入骨则呈青黑......"话音未落,韩兆麟的绣春刀已架在他颈侧:"你以为扮作宋慈就能脱罪?"
刀锋压入皮肉的瞬间,程功突然抓住尸身右手高举:"千户不妨细看这箭疮!"溃烂处翻卷的皮肉间,赫然露出半截生锈的箭镞,"若真是三日前中的箭,疮口该结痂收缩,岂会连箭头都未取出?"
火把的光在韩兆麟脸上晃出阴晴不定的影子。程功趁机用手掰开尸身紧握的左手,腐肉间掉出一撮暗青色粉末。他蘸着血在袍角涂抹,灰白粗布竟渐渐显出血丝般的纹路——这是他在刑侦资料里见过的青麟香,明代东厂秘制的追踪药粉。
"看来赵总旗临终前,抓伤了某位大人物啊。"程功将染血的布料掷在案头,青麟香遇血显形的特性,是他小说《飞鱼迷踪》里虚构的桥段。
铸铁门轰然洞开,寒风卷着雪粒子灌入刑房。东厂提督曹谨言的蟒纹曳撒扫过门槛,鎏金熏球在尸身上方晃了晃,镂空处飘出的青烟凝成个模糊的"禁"字。
"韩千户这是要越俎代庖?"曹谨言摩挲着翡翠扳指,熏球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程功怀中的玉佩应声发烫,青烟在空中扭曲成蛇形,倏地钻入赵大勇尸身的鼻孔。
"尸变了!"狱卒的尖叫中,赵大勇僵直的右臂突然抬起,腐烂的手指直指韩兆麟。程功瞥见尸身指甲缝里闪过金属冷光——是半片镶金甲套,与他小说中东厂档头的特制护甲如出一辙。
韩兆麟的刀哐当落地。程功趁机抄起醋坛泼向尸身,酸雾腾起时,白骨从腐肉中狰然显露。第三根肋骨上的青黑斑纹,正如他书中描述的砒霜中毒特征。
"肋骨发黑未必是毒。"曹谨言突然冷笑,熏球中甩出根银针刺入尸骨,"北镇抚司的鸠毒,也有这般......"
话音戛然而止。银针尖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而针身雕刻的东厂蟠龙纹,在火光下清晰如刀刻。
刑房陷入死寂。程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分明记得这段验毒手法,是自己上个月删掉的废稿内容。未及细想,曹谨言突然拂袖扫翻火盆,燃烧的卷宗灰烬蝴蝶般扑向尸身。
"证据既毁,此案......"
"且慢!"程功抓起麻油泼在灰烬上,焦黑的纸片遇油竟显出字迹。这是他取材自现代化学的油脂显影法——灰烬中残留的墨汁遇油复现,拼凑出半封未烧尽的密信:
......七月十五,墟洲观丹成,白莲八十童男童女已备......
韩兆麟突然暴起,绣春刀劈向程功面门。千钧一发之际,窗外飞来枚铜钱击中刀背,有人轻笑:"好热闹的戏台子,怎不叫上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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