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货箱手稿

腌鱼的腥臭塞满鼻腔时,程功的指甲已抠进货箱松木板的缝隙。追兵的脚步声在码头石板路上来回碾磨,他听着更夫渐远的梆子声,这才敢松开牙关——齿缝间还咬着半片从赵大勇尸身上扯下的飞鱼服残料。

月光从箱板裂缝漏进来,照亮货箱内壁的漕运司火漆印。程功的指尖突然顿住:火漆的狼头纹章缺了右耳,与密信上的印鉴完全吻合。这绝非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用同一枚破损印章盖印。

"吱嘎——"

货箱底板突然下陷半寸。程功的后背紧贴箱壁,听着机括转动的轻响,直到腐臭的腌鱼味里混入墨香。底板夹层弹开的暗格中,躺着半本裹油纸的册子,封面《洗冤新录》四个颜体字让他如坠冰窟——这分明是他穿越前夜,锁在现代书房保险柜里的手稿!

"宣德二年三月,通州漕船沉尸案......"程功的喉结上下滚动。泛黄纸页上的蝇头小楷,连"之"字收笔时惯性的顿挫,都与自己字迹分毫不差。更可怕的是夹页的朱砂批注:「腊月廿三,韩兆麟焚尸灭迹于墟洲观」——而今日正是腊月二十二!

货箱外突然传来铁器刮擦声。程功将手稿塞入怀中,摸到暗格底部的铜环——这是漕帮货箱标配的鱼铃锁,环扣形状对应船主的身份牌。他扯下赵大勇尸身上缴获的半枚腰牌,严丝合扣嵌入锁眼。

"咔嗒。"

暗格第二层弹开,露出半截断裂的玉带钩。钩头阴刻的北斗七星图上,"天璇"位镶着的磁石正与怀中玉佩共振。程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玉带钩的形制,竟与三年前父亲在考古现场发现的明代玉器照片完全一致!

犬吠声骤然逼近。程功蜷身滚进货箱角落,听着狼犬抓挠木板的声响,突然瞥见箱顶内侧的刻痕——那是用匕首反复刻划的四柱八字,测算结果竟指向他的农历生日。而最下方的落款日期,赫然是洪熙元年四月乙未!

"出来!"东厂番子的铁爪钩刺穿箱板。程功抓起腌鱼桶泼向暗格,咸腥的卤水浸透手稿,纸页间突然显出血字——「程氏血脉,方可见真」。这分明是他在现代实验室调配的显影药水配方,遇盐分即生效。

程功撞开货箱后板时,怀中的手稿正渗出刺鼻的苦杏仁味。这是***遇潮分解的特征,他果断撕下染毒页塞进鱼篓——毒页飘向追兵的瞬间,码头突然爆出惨叫。

"好歹毒的机关......"程功的冷笑被夜风扯碎。手稿每页边缘都浸过不同毒剂,这是他在法医档案里见过的毒经书杀人手法。但此刻更让他心惊的是批注内容——手稿详细记载了他穿越后三日内的所有行动,甚至预测了叶紫青锁骨刺青的细节。

破庙的残垣在月光下森然如骨。程功蜷在城隍像后的供桌下,用火折子烘烤手稿。水渍蒸腾后,纸页显出新字:「成化三年,程氏后裔于泉州港掘此稿,特藏于宣德年货箱,因果轮回,慎之慎之。」

火折子险些脱手。程功的指尖抚过"成化三年"——那是他正在创作的小说《海狱案》的时代背景!纸页突然无风自动,夹层间落出片薄如蝉翼的金箔,上面用针尖刻着:

韩兆麟耳后三寸,有洪武朝死士刺青

腊月廿三,地火焚城

犬吠声再起。程功将金箔吞入口中,听着庙外东厂番子的咒骂,突然摸到供桌底部的刻痕——那是用锦衣卫密语写的「子时三刻,漕运司后巷」,落款符号竟是叶紫青襦裙上的双鱼纹!

漕运司后巷的阴沟里,程功抠着喉头呕出金箔。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时,他看见暗巷尽头闪过绯色裙角——叶紫青的襦裙染满硝烟,但锁骨处的双鱼刺青依旧清晰。

"程小旗的命,比运河里的王八还硬。"叶紫青甩来件驿卒短打,腕间新添的刀伤还在渗血,"韩兆麟已调集火器营,明日午时炸毁墟洲观。"

程功的金箔拍在青砖上,针刻字在月光下泛起冷光:"地火焚城是何意?"

叶紫青的瞳孔倏地收缩。她突然扯过程功的左手按在自己锁骨处,磁石与玉佩相吸的瞬间,刺青纹路竟在皮肤下游走重组,拼出幅地下火道图——每条支脉都指向通州粮仓!

"这是宣德元年修建的火龙渠。"叶紫青的嗓音发颤,"若引燃渠内埋藏的石脂水(石油),半座通州城都会化作火海......"

打更的梆子突然落地。程功扭头看见巷口人影晃动,韩兆麟的绣春刀正挑着个血淋淋的狼头火漆印——那是从赵大勇尸身上割下的!

"程小旗可知,"韩兆麟的刀尖甩出血珠,"你怀中手稿的纸张,产自通州官办纸坊?"

夜风掀起手稿残页,左下角的"宣德二年官造"水印清晰如刀刻。程功的耳鸣声中,仿佛听见历史齿轮严丝合扣的碾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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