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市药人

子时的梆子声撞碎通州城隍庙的寂静,程功的草鞋碾过半张泡胀的黄表纸。纸上的白莲符咒被夜露晕染,朱砂混着青金石粉在月光下泛起妖异的靛蓝——这正是从王铁匠铺带出的赝品符纸。鬼市入口的老乞丐抬起溃烂的眼皮,三枚铜钱在豁口陶碗里摆成三角,暗红铜锈拼出漕帮的"三江"纹。

"客官求药?"

蒙面药贩的灯笼挑起程功的下巴,灯罩上渗着尸油的"寿"字随夜风摇晃,在程功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程功的袖中滑出半枚铜镖,镖尾螺旋纹在灯火下折射出雪花状光晕:"要见血的,砒霜成色须比这镖头上的雄黄更纯。"

药贩的独眼眯成缝。他掀开地摊的草席,露出铸铁匣上阴刻的莲花纹——纹路间嵌着细密的铜丝,正是工部军器监特制的防伪标记。匣中十二个青瓷瓶贴着猩红纸签,程功的指尖抚过"鹤顶红"标签下的裂纹,突然发力掰断瓶口蜡封。

刺鼻的苦杏仁味冲入鼻腔,程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在现代实验室闻过这种气味——***挥发的气味。但明代砒霜提纯工艺粗糙,绝不该有这等纯度!药贩的指甲突然扣住程功手腕:"客官是行家啊,这‘三步倒’可是用墟洲观的丹炉......"

话音未落,程功的匕首已抵住他咽喉:"上月十七,北镇抚司的人来买过多少?"

药贩的瞳孔倏地收缩。程功的靴尖踢开地摊下的暗格,成捆的漕运司货单散落一地——每张都盖着残缺的狼头火漆,收货人处赫然写着"韩宅"!火漆印边缘的靛蓝色晕痕,与墟洲观丹房的符水如出一辙。

"韩千户的亲随每月初七来......"药贩的喉结在刀锋下滚动,"说是大狱死囚上路用......"

破空声骤然炸响。程功拽着药贩滚向石狮后方,三枚浸毒的丧门钉钉入青砖,溅起的碎石擦过程功耳际。暗巷中闪过玄色曳撒的衣角,绣春刀吞口处的青金石冷光刺破夜色——正是韩兆麟麾下"赤眼鬼"杨彪的佩刀!

药贩的七窍涌出黑血时,程功正捏着他的下颌骨。溃烂的牙龈间残存着暗紫色肉芽,这是长期咀嚼毒草解毒的痕迹。程功的匕首撬开药贩后槽牙,半块玉珏从舌底滑落,阴刻的"内承运库"字样在血泊中泛着冷光——正是户部转运漕粮的官印!

"他们用活人试药......"药贩的指甲抠进程功手背,"西郊义庄的地窖......"

第二波箭雨穿透夜雾。程功翻滚间扯下药贩的蒙面布,溃烂的面孔布满紫黑色斑块——右颊溃烂处露出森白颧骨,腐烂的皮肉间竟嵌着细小的白石英颗粒!这是长期接触砒霜蒸汽导致的面部骨疽,唯有在墟洲观丹炉旁劳作十年以上的方士才会如此。

程功的匕首挑起未燃尽的箭簇。箭头残留的砒霜结晶在月光下折射出菱形光晕,这是用"九转回风炉"提纯的剧毒。他猛然想起货箱手稿中的记载:「腊月廿三,试药人焚,骨灰入丹」!药贩怀中滑出的账册印证了猜想——每页都记着"试药人三十,耗砒霜五斤"的字样,笔迹竟与韩兆麟的军报批文如出一辙。

西郊乱葬岗的乌鸦惊飞时,程功的掌心正按在义庄地窖的铁门上。锁孔处的铜绿泛着靛蓝色光泽,这是砒霜蒸汽腐蚀的特征。他用药贩的玉珏插入锁眼,机括转动的刹那,腐臭味混着苦杏仁气息喷涌而出——三十六具尸首整齐悬挂梁下,每具右手虎口处都有溃烂的箭疮!

义庄地窖的尸群在穿堂风中微微摇晃,程功的火折子照亮最近的尸首。暗紫色的尸斑在颈部汇成莲花状,这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特征。程功的匕首挑开尸首衣襟,肋下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每七天注入一次微量砒霜,持续三月便会诱发慢性中毒!

"好精巧的杀局。"

程功的指尖抚过尸台边的铜盆,半凝固的黑血中漂浮着白石英颗粒。盆底残留的黑色结晶体让他瞳孔骤缩——这是雄黄燃烧后的硫化砷残留!他在工部《火器录》中读过记载:雄黄遇硫磺燃烧生成的毒烟,可致人腑脏溃烂而亡。

"程小旗好眼力。"

梁上跃下的黑影带着铁锈味,韩兆麟的亲卫队长一刀劈开尸首的腹腔。尚未消化的糯米团滚落在地,米粒间夹杂的雄黄粉让程功浑身发冷——这正是通州大狱死囚的断头饭!亲卫队长踢翻铜盆,黑血在地上汇成莲花纹:"这些试药人可都是签了死契的,就像......"

程功的袖箭洞穿对方咽喉。垂死的亲卫队长突然狂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掷向尸堆!火焰触到雄黄残渣的瞬间爆出青蓝色毒焰,程功翻滚间撞开地窖铁门。热浪掀翻尸台的刹那,他看见尸堆深处有具女尸的右手紧握——指缝间露出半片绯色襦裙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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