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穿过文华殿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烙下斑驳光影。沈砚之蹲在暖阁前的药圃里，指尖捻着发紫的土豆芽，手机屏幕上的《植物病理学》页面在日光下泛着青光。小太监们捧着新编的《农政新书》鱼贯而过，书页间夹着的艾草驱虫签簌簌作响。
"先生又在捣鼓祥瑞？"小皇帝扒着朱漆门框探头，明黄常服下摆沾着泥印。他袖袋鼓鼓囊囊，隐约露出半块烤得焦黑的土豆——这孩子近来总溜去皇庄的土窑偷食。
沈砚之将炭笔往耳后一别："这叫科学育苗。等这茬土豆收了，江南流民就能喝上稠粥......"话音未落，宫墙外骤然炸开喧哗。三十余名绿袍官员乌泱泱冲进庭院，为首老者高举枯槁稻穗，活像举着招魂幡。
"请陛下斩妖人！清社稷！"赵主事嘶哑的嗓音劈裂秋阳，稻穗被他重重摔在阶前，霉斑在青石板上洇出狰狞鬼脸。
小皇帝袖中的弹弓滑落在地。沈砚之眯眼细看老者补服：鹭鸶补子洗得发白，袖口却缀着金线回纹——江南清田司的六品官，哪来的钱置办这等行头？
"沈正则妖言祸害国家！"赵主事枯指直戳他面门，"说什么亩产三十石的鬼话！今秋吴郡七县颗粒无收，农人易子而食，皆因这妖薯坏了地脉！"
沈砚之俯身拾起稻穗，霉味混着刺鼻的硫磺气直冲鼻腔。手机APP忽地弹出检测结果：【赤霉菌感染，伴生砷化物残留】。他捻开稻根处的泥土，冷笑漫上嘴角："赵大人这稻种埋得深啊，《齐民要术》有载，江南水田需三年一休，您倒逼着农人连种五季？"
"血口喷人！"老者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忽然抽搐倒地。沈砚之眼疾手快接住他袖中滚落的青瓷瓶，朱砂标签上"五石散"三字灼人眼目——这老东西竟是个瘾君子。
小皇帝忽然拽他衣角："先生看他的靴子。"沈砚之循声望去，赵主事皂靴边缘沾着片彩羽，与太后暗卫袖箭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混乱中，沈砚之被拽进西偏殿。小皇帝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烤土豆的焦香混着龙涎香弥漫开来："朕今早在皇庄土窑烤的，比光禄寺的胭脂米香。"
"陛下怎知......"
"先生那本《农政全书》掉页了。"孩子狡黠一笑，露出沾着炭灰的虎牙，"朕把'轮作休耕'篇夹在陈阁老的《帝范》里，气得他摔了御赐茶盏。"
沈砚之正待夸赞，窗外忽有黑影掠过琉璃瓦。他抓起土豆掷向房梁："梁上君子也饿了吧？"
黑衣人栽进炭盆，火星溅上衣襟。沈砚之抢下他怀中的密信，焦糊信纸上"月氏""互市"等词如毒虫蠕动。手机镜头忽地自动对焦，在火漆印痕处标出个微雕的九尾凤纹。
"母后要烧皇庄？"小皇帝攥碎烤土豆，碎屑从指缝簌簌而落，"朕这就调羽林卫......"
"且慢。"沈砚之蘸着茶水在紫檀案上画圈，"明日太后寿诞，臣备了份厚礼。"
霜降这日，慈宁宫成了修罗场。当沈砚之献上三尺高的土豆蛋糕时，陈阁老掀翻案几，玛瑙葡萄滚落丹墀："妖物也敢玷污凤仪！"
"陈大人慎言。"沈砚之切下蛋糕，奶油顺着银刀流淌，"这薯泥掺了南海椰浆、西域葡萄，正如江南稻米混着硫磺——"他故意将蛋糕抹在太后面前的《女诫》上，"吃着烧心。"
太后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凤椅扶手："沈太傅倒是懂养生。"
"不及娘娘深谙药理。"沈砚之亮出五石散药瓶，"这寒食散配方精妙，不知太医令可曾......"
金盏玉碟轰然倾覆。太后拂袖离席时，小皇帝偷偷往沈砚之袖中塞了块蟠龙玉佩："先生速离，母后要放白罴了！"
沈砚之被兽苑管事推进铁笼时，终于见识了何谓"天威"。黑白巨兽慢悠悠踱近，呼出的热气带着腐肉味。他颤抖着摸出蓝牙音箱，《摇篮曲》混着蜂蜜香在笼中弥漫。
"乖，这可是澳洲桉树蜜......"他抹了把冷汗，忽见墙角的箭竹堆。手机APP弹出熊猫百科的刹那，他连滚带爬拽过竹枝。白罴抱着竹筒打嗝时，笼外传来瓷器碎裂声。
小皇帝举着尚方宝剑劈开铁锁，明黄常服沾满草屑："朕把兽苑典守揍了！"孩子红肿的掌心还在渗血，却逞强地挺直脊背。
沈砚之扯下袖口绷带，系了个滑稽的蝴蝶结："陛下可知，当年汉武大帝的白罴，还帮霍去病运过粮草？"
"先生又骗人......"
"真的。"他戳着白罴的肉垫，"漠北之战时，这憨货驮着土豆追匈奴，吓得单于以为天降神兽。"
暮色染红宫墙时，师徒俩蹲在御膳房后巷烤土豆。小皇帝忽然说："朕把玉玺藏进薯窖了。"火光跃动在他脏兮兮的小脸上，"陈阁老翻遍三宫六院都寻不着。"
沈砚之险些被薯泥噎住。这熊孩子倒是活学活用，深谙最危险处即最安全之所。
梆子敲响三更，沈砚之在值房察觉异样。手机星图APP自动刷新，代表土豆田的光点竟汇成北斗状。他循着导航摸到冷宫里的废井，辘轳上缠着的彩绦与厨娘腕带同色。
"先生果然来了。"西域厨娘自枯井爬出，银镯映着冷月寒光，"可认得此物？"她掌心的发芽土豆渗出紫黑汁液，宛如毒蛇吐信。
手机狂震：【龙葵碱超标300%】。沈砚之后退半步："姑娘这般糟践粮食......"
"粮食？"厨娘忽地狂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藤蔓状疤痕，"我的族人称它'恶魔之果'！那年饥荒，食此物者皆成行尸走肉......"
沈砚之猛然想起美洲土著的马铃薯恐惧史。他摸出银针插入薯肉："若我能证其无毒......"
寒光乍现。厨娘的弯刀架上他脖颈："太后要你三更死......"
破空声呼啸而至。弹弓钢珠击中刀背，羽林卫举着火把涌入院落。沈砚之趁机将甘草丸塞入厨娘口中："此乃绿豆甘草汤浓缩丸......"
"为何......"厨娘瘫软如泥。
"医者父母心。"沈砚之扯下她腰间玉牌，背面月氏图腾狰狞如鬼面，"姑娘若想救族人，该寻的不是太后。"
五更天，沈砚之在御马监找到答案。二十匹大宛马驮着的麻袋里，土豆种子混着***，腥甜气息令人作呕。小皇帝举着麻袋碎片，波斯文在手机镜头下扭曲成：【献大梁太后——帖木儿帝国】。
晨雾漫过宫墙，沈砚之望着APP里新刷出的星图。北斗七星处标着七大皇庄，而北极星位置闪烁着陌生图标——一株顶着红穗的作物，旁注小字：玉蜀黍。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