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车碾过城西废弃工厂外的碎石路时，苏晚晴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微微泛白。
车载导航显示距离“夜莺咖啡馆”还有三百米，路边的路灯早已熄灭，只有车头灯切开浓稠的夜色，照出几株歪斜的梧桐树——叶子上还沾着白天的雨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随身手包内层的微型窃听器，这是出门前顾明渊硬塞进来的。
当时***在公寓玄关，镜片后的目光比平时更沉：“如果半小时没动静，我带三组人冲进去。”此刻回想，苏晚晴的嘴角不自觉地抿出一道弧线——这个总说自己“理智至上”的男人，连安排后手都带着偏执的细腻。
咖啡馆的霓虹灯牌在转角处忽明忽暗，“NIGHTINGALE（夜莺）”几个字母掉了两个，剩下的“NI TE”在风里摇晃，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苏晚晴把车停在离店门十米远的位置，透过车窗看见玻璃门内影影绰绰坐着个人。
那人戴着宽檐帽和墨镜，即便在室内也没摘下，只露出下半张紧绷的脸——下巴上有道新鲜的刮痕，泛着红。
推开门的瞬间，冷气混着陈年老咖啡的焦苦味扑面而来。
整间店只有角落那桌亮着灯，其他位置的椅套都蒙着灰。
苏晚晴的高跟鞋叩在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敲在对方神经上——男人的手指在桌面轻颤，指节捏得发白，连杯装的黑咖啡泼出来都没察觉。
“苏小姐。”声音比电话里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赵峰，新商业集团技术部高级主管。”他摘下墨镜，眼周青黑一片，“上周三林研究员让我销毁的实验日志，我留了备份。”
苏晚晴在他对面坐下，手包搁在膝头：“为什么找我？”
赵峰的喉结动了动，瞥向店外的眼神像只惊弓之鸟：“三天前陈董事的人撞了我车。”他掀起左裤管，膝盖处还缠着渗血的纱布，“他们说我泄露了前次商战的布防图——可那图我根本没碰过。”他突然抓住苏晚晴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我知道你们在查非法实验，林研究员的实验室在地下三层，门禁卡我有。但……但我要去国外，立刻，用你们的私人飞机。”
苏晚晴没抽回手，反而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怎么证明日志是真的？”
“你手机。”赵峰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加密U盘，“里面有近三年的资金流向，还有去年十二月七号的实验录像——那天他们往实验体里注射了新型神经毒素。”他把U盘推过来时，指尖在发抖，“陈董事的小儿子在瑞士读高中，账户里有笔两千万的汇款，备注是‘设备维护费’。”
苏晚晴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记得张特工上周截获的资金流里，确实有笔两千万的异常转账，当时追踪到瑞士就断了线。
此刻她盯着U盘上刻的“ZF”缩写，突然伸手按住赵峰欲收回去的手背：“你要的安全，我可以给。但出了门，你得听我安排。”
赵峰的肩膀猛地一松，像根绷断的弦。
他从风衣里摸出个牛皮纸袋推过去：“这是实验室平面图，门禁卡复制件在夹层。”他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有班私人飞机去温哥华，我要在那之前上飞机。”
离开咖啡馆时，雨丝突然落下来。
苏晚晴把U盘和纸袋锁进手包暗格，转身时瞥见赵峰缩在店门阴影里，正用手机快速打字——她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有些秘密，总得付出点风险才能揭开。
顾明渊的车停在三百米外的巷口，看见她出来立刻降下车窗。
男人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解开，领带松松垮垮挂在颈间，显然是从董事会直接赶过来的。
苏晚晴坐进副驾，他的目光立刻扫过她的手腕——那里有道淡红的指痕，是赵峰刚才抓的。
“人呢？”顾明渊启动车子，语气平稳得过分。
“让张特工的人接去机场了。”苏晚晴把U盘递过去，“他说里面有非法实验的证据。”
顾明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车载蓝牙自动连接：“老张，定位夜莺咖啡馆的监控，查刚才出来的男人去了哪。”他侧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软了些，“饿不饿？我让厨房熬了粥。”
苏晚晴摇头，手包搁在两人中间：“先去公司。证据要在天亮前验证。”
顾氏顶楼的会议室亮如白昼。
张特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幽蓝，U盘插在接口上，进度条缓缓爬向100%。
苏晚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金融街，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咖啡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背滑进袖口，像道冰凉的警示。
“找到了。”张特工突然出声。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投影仪亮起，画面里是间白墙蓝顶的实验室。
穿白大褂的人正按住个戴头套的实验体，针管扎进对方手臂时，那人发出的惨叫被消音处理过，但扭曲的肢体语言比声音更触目惊心。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认得那个白大褂——是林研究员的助理，上周在新商业集团周年庆上给陈董事递过香槟。
画面切换，银行流水单铺满整个屏幕，瑞士账户、开曼群岛离岸公司、标着“医疗设备”的大额转账……每一条都像把刀，捅向新商业集团精心维持的“商业帝国”假象。
“还有这个。”张特工调出段录音，陈董事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把这批货走海路，标记成医疗器械。”背景音里有集装箱碰撞的脆响，“那个实验体不行就处理掉，别让媒体闻到味。”
顾明渊的指节抵着下巴，目光在投影和苏晚晴之间来回：“明天下午两点，新闻发布会。”他抽出支笔在便签上写，“地点选在会展中心，我让公关部联系所有财经媒体。”
苏晚晴转身时，晨光正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眼尾镀了层金：“陈董事的反应会比我们想象中快。”她指着投影里的瑞士账户，“他可能会转移资产，或者……狗急跳墙。”
“所以我们要更快。”顾明渊合上便签本，“我让法务部准备禁制令，明天上午十点冻结相关账户。”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手指轻轻覆上她后颈，“你今晚睡我办公室，我让人送换洗衣物过来。”
苏晚晴没拒绝。
她知道，接下来的24小时会比之前的164天更关键。
新闻发布会当天，会展中心外的媒体举着摄像机挤成一团。
苏晚晴站在后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红色西装——这是顾明渊选的，他说“红色是最锋利的铠甲”。
当主持人念到她名字时，闪光灯像暴雨般砸下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今天，我将向公众展示新商业集团近三年来的违法证据……”
陈董事是在发布会进行到一半时得到消息的。
他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手机上实时转播的画面，手里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
秘书敲门进来时，正看见他扯松领带，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联系所有合作方！提高产品价格！”他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落地窗，“他们敢曝光，我们就……就……”
但市场的反应比他的命令更快。
下午三点，新商业集团的股票开始暴跌；五点，消费者协会官网挂出投诉专线；七点，合作方的解约函像雪片般塞进陈董事的邮箱。
深夜十一点，顾氏顶楼的会议室再次亮起灯。
苏晚晴翻着最新的市场调研报告，数据栏里的“市场份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
顾明渊靠在椅背上，指节抵着太阳穴——他已经连续开了七个小时的会，但目光依然清亮：“明天上午，我约了华远集团的周总。”他抽出份方案推过来，“他们愿意加入我们的市场攻势。”
苏晚晴翻开方案，第一页是“联合促销计划”的标题。
她的指尖停在“线下体验店”那栏，抬头时正撞进顾明渊的目光——男人的镜片反着光，却掩不住眼底的暗涌：“这次，我们要让新商业集团连最后的翻盘机会都没有。”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苏晚晴合上方案，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混着楼下的车鸣，像面战鼓。
她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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