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雾霭像团湿棉花，糊在云顶私人会所的雕花玻璃上。
苏晚晴踩着细高跟跨进旋转门时，鞋跟磕在大理石地面的脆响惊得前台小姐猛地抬头——她记得这个穿墨绿丝绒裙的女人，三小时前预约308房时，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可递过来的黑卡烫金纹路里，却凝着霜。
"电梯在左手边，308房需要刷房卡。"前台小姐递卡的手微微发颤，被苏晚晴指尖的凉意激得打了个寒颤。
她垂眸看腕表，秒针刚跳过"15"，比约定时间早了七分钟——这是她的习惯，猎物越急，网就收得越紧。
308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丝烟草味。
苏晚晴停在五步外，指节刚要叩门，门内传来玻璃杯底磕在木桌的轻响："苏小姐，进来吧。"
推开门的瞬间，她先捕捉到三个信息点：靠墙站着的男人左手插在西装内袋，是标准的持枪戒备姿势；茶几上摆着半杯没动过的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酒液里浮浮沉沉；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正用银制烟盒敲着膝盖，烟盒边缘有道月牙形凹痕——和陈董事上周在慈善晚会上摔碎的那只，纹路分毫不差。
"李明。"苏晚晴在单人沙发坐下，脊背挺得笔直，"新商业集团战略发展部总监，三年前主导收购东南亚三家制药厂，上个月在董事会上反对陈董事的海外投资案。"她指尖点了点茶几上的牛皮纸袋，"你说要交换秘密，先告诉我，为什么选我？"
男人的瞳孔缩了缩。
他原以为会面对个被仇恨烧红了眼的复仇者，却不想这双杏仁眼里盛着的是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冷静，带着猎物自己送上门的戏谑。
"陈董事在制药厂的废料处理记录里动了手脚。"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上周三凌晨两点，我在监控里看见十二辆冷藏车开进厂区。"他突然倾身向前，烟盒"啪"地拍在桌上，"每辆车都挂着假牌照，但其中一辆的保险杠有凹痕——和三年前撞死我女儿的那辆卡车，一模一样。"
苏晚晴的呼吸顿了半拍。
她想起原主日记本里夹着的剪报："2019年7月15日，少女林小棠放学途中遭遇车祸，肇事车辆逃逸"。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校服裙摆沾着泥，和她内袋里那张照片上的人，眉眼有七分相似。
"你要安全屋，要新身份，要瑞士银行账户。"她从手包里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唰唰写了串号码，"这是顾氏旗下安保公司的主管，三小时内会联系你。"她推过牛皮纸袋，"证据我要电子版，原件你留着——如果我明天上午十点前没收到邮件，你知道陈董事的手段。"
李明的指尖在便签上摩挲两下，突然笑了："苏小姐比传闻中更像商人。"他打开牛皮纸袋，抽出一沓照片推过去，最上面那张是冷藏车后厢的特写，铁架上整整齐齐码着贴着"实验样本"标签的金属箱。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原主死时，实验室通风管里渗着的淡粉色液体；想起顾明渊查到的，新商业近五年异常增长的医疗废弃物处理费用；想起昨夜陈董事砸墙时露出的"人体实验基地"铭牌——所有碎片在眼前拼出完整的图景，烫得她眼眶发疼。
"凌晨四点十五分，地下车库B3区，黑色迈巴赫。"她起身整理裙摆，丝绒在大腿处划出沙沙的响，"别让我等。"
顾氏顶楼的会议室亮如白昼。
苏晚晴推开门时，顾明渊正俯身查看张特工的笔记本电脑，衬衫袖子卷到小臂，腕骨处有道新添的抓痕——是方才在车库，她拽着他检查追踪器时太用力。
"定位显示你在308房停留了28分钟。"他直起身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锁骨上方的银色纽扣，"心跳最快时到了112次。"
张特工敲了敲键盘，投影仪亮起："邮件半小时前收到，加密文件破解了70%。"他调出一张资金流向图，红色箭头像毒蛇信子般窜过开曼群岛、巴拿马、瑞士，最终汇进"陈氏家族信托"的账户，"这是近三年的非法资金转移记录，涉及金额超过127亿。"
苏晚晴将照片摊在桌上。
当"实验样本"的特写投在墙上时，张特工的呼吸陡然加重："上个月海关扣下的那批'医疗设备'，集装箱编号和照片里的金属箱完全吻合。"他翻到下一张照片，瞳孔骤缩，"这是...缅甸仰光的码头？
新商业三年前收购的'木材公司'，实际在运输活体器官。"
顾明渊的指节抵着桌面，骨节泛白。
他抓起一张走私路线图，目光扫过标记的红点："这些码头都在陈董事弟弟的航运公司名下。"他突然抬头，眼底翻涌着暗潮，"需要多久能整理出完整证据链？"
"48小时。"张特工推了推眼镜，"但新闻发布会必须在明天下午三点前召开——陈董事已经联系了律所要发律师函，他想先把水搅浑。"
苏晚晴扯松颈间的珍珠项链。
她望着墙上跳动的资金流向，想起原主在实验室最后一通电话里的尖叫："他们说这是新型疫苗实验，可小白鼠都死了...不！
别过来——"
"召开新闻发布会。"她的声音像敲在钢板上的锤，"我要亲自念证据。"
顾明渊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薄茧蹭过她虎口，像在盖一枚滚烫的印章："我让公关部准备实时翻译，海外媒体同步直播。"他低头在她手背吻了吻，"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不用。"苏晚晴抽回手，从抽屉里取出原主的工牌——铜制表面已经磨得发亮，"这是她留在实验室的最后一样东西。"她把工牌别在胸前，珍珠项链在锁骨处晃出细碎的光，"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他们毁掉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生。"
新闻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在下午两点五十九分准时亮起。
苏晚晴踩着原主最爱的细高跟走上台时，台下记者的提问声像炸开的蜂群。
她按住话筒，目光扫过第一排举着"新商业还我女儿"牌子的老人——那是林小棠的父亲，被保安拦在门外半小时。
"各位。"她的声音稳得像定音鼓，"今天我要公布的，不是商业竞争的阴谋，而是三十七条被碾碎的人命。"她点开投影仪，"2019年7月15日，少女林小棠的死亡不是意外；2021年3月，缅甸码头的'木材'里，装着十二颗新鲜的心脏；2023年至今，新商业通过二十三个离岸账户，转移了127亿非法所得——"
陈董事的办公室在发布会进行到第八分钟时炸了。
他摔碎第三只咖啡杯，玻璃碴子扎进脚背也浑然不觉。
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是董事会成员的连环来电。
他抓起手机要砸，屏幕上突然跳出苏晚晴的脸——她正在展示冷藏车的监控截图，左上角的时间是"2024年5月10日02:17"。
"陈董，律所要撤回律师函。"秘书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哭腔，"他们说...证据链太完整了。"
陈董事跌坐在老板椅上。
他望着墙上剥落的墙皮，那里还剩半枚"人体实验基地"的铭牌。
窗外的晚霞把玻璃染成血红色，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实验室里按住挣扎的女孩时，她眼里也是这样的红。
深夜十一点，顾氏顶楼的落地窗外飘起细雨。
苏晚晴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把最后一份证据报告推给顾明渊："明天上午九点，证监会和经侦会联合进驻新商业总部。"她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口，又皱着眉放下，"但陈董事还有后手，他在海外的资产...?"
"张特工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顾明渊合上报告，指尖在"市场攻势"四个字上敲了敲，"我让财务部连夜核算了竞品数据。"他抽出一张曲线图，蓝色线条像陡峭的山崖，"新商业的化妆品线占集团营收43%，如果我们联合'颜生'、'星露'发起促销战..."
苏晚晴的眼睛亮了。
她抓起记号笔在曲线图上画了道斜线："把'买一送一'改成'买正装送人体实验受害者家属基金捐赠证书'。"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发梢扫过顾明渊的下巴，"公众需要一个出口，而我们...要让新商业的每笔利润，都变成扎在他们心口的刀。"
顾明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窗外的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霓虹招牌的光。
他吻了吻她发顶，声音低得像耳语："凌晨两点，我让人把竞品的促销方案送过来。"他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向"11:58"，"这次...我们要让他们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苏晚晴抬头望着他。
他眼里的偏执与隐忍褪成温柔的底色，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锋利。
她想起三百年前那三百二十七次心跳，想起云顶会所里李明递来的照片，想起原主工牌上磨亮的铜光——所有的恨与爱，终于要在这场暴雨里，淬成最锋利的剑。
当顾明渊的手机在此时响起时，屏幕上显示着"市场部紧急文件已发送"。
雨声渐急，而他们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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