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在头顶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苏晚晴风衣的下摆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鞋跟处微微凸起的追踪器。
她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九点五十八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
阴影里的动静又大了些。
她右手悄悄伸进风衣口袋，防狼喷雾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三年前在顾明渊书房翻到的《反跟踪与突袭应对手册》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书里说，当目标出现在视野边缘时，最有效的反制方法是用余光锁定其移动轨迹，同时保持正脸放松。
于是她继续盯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刷社交软件，实则将街角阴影里那个裹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尽收眼底。
对方的脚步很轻，却带着常年穿硬底鞋的人特有的拖沓感——像极了上周在联盟楼下蹲守的狗仔。
“苏小姐。”
声音从右侧传来。
苏晚晴猛地转头，正撞进一副黑色墨镜里。
男人抬手摘下帽子，露出的半张脸让她瞳孔微微一缩——是《商业观察》的刘记者，上个月她接受专访时，这个男人还举着摄像机问她“作为顾太太，如何平衡事业与婚姻”。
“刘记者？”她后退半步，后背贴上路灯杆，“你怎么会——”
“嘘。”刘记者迅速扫了眼四周，把帽子重新扣在头上，压低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她耳朵里，“孙成员在码头区的废弃制糖厂，B区第三仓库最里面的暗间。”他从内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拍在她掌心，“坐标我标好了，他们今晚十二点转移人。”
苏晚晴捏着纸条的手指收紧。
三天前技术部查到孙成员最后定位在码头区时，她让陈侦探去查那片区域的废弃建筑，制糖厂确实在排查清单里——但因为外围有黑鹰的人巡逻，联盟还没找到机会渗透进去。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盯着刘记者泛青的眼尾，那里有道新鲜的抓痕，“你……被他们威胁了？”
刘记者的喉结动了动，墨镜下滑了半寸，露出眼底的血丝：“我女儿在私立幼儿园上大班，昨天放学时……有辆黑车跟着她。”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生疼，“苏小姐，我知道你们在查黑鹰，求你救救我女儿，也救救孙成员——他偷拍到了他们的账本！”
路灯在此时重新亮起，暖黄色的光漫过刘记者颤抖的手背。
苏晚晴这才发现他指节上有结痂的伤口，像是被人用钝器砸过。
她抽回手时，纸条上多了块湿痕——不知是他的汗还是泪。
“我相信你。”她把纸条塞进风衣内层口袋，“两小时内，我会让人把你女儿从幼儿园接走，送去顾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刘记者猛地抬头，墨镜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别告诉任何人是我……他们说敢泄密就——”
“我以顾氏的信誉保证。”苏晚晴弯腰捡起墨镜递还给他，指尖触到镜架上的凹痕，那形状像极了手枪握把，“现在离开，别回头。”
刘记者转身时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街角。
苏晚晴摸出手机给顾明渊发消息，刚输入“制糖厂”三个字，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什么时候学会单独和陌生男人见面了？”顾明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周律师说刘记者上周被黑鹰买通，给他们提供联盟动向。”
苏晚晴转身撞进他怀里，闻到他西装上淡淡的硝烟味——他应该刚从地下靶场过来。
“但他女儿被威胁了。”她仰头看着他，“他说孙成员在制糖厂，还拍到了账本。”
顾明渊的手指捏住她的后颈，拇指摩挲着她耳后的软肉：“技术部半小时前黑进了幼儿园监控，有辆无牌车在后门蹲守。”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微型耳麦塞进她耳中，“陈侦探带一队人去接孩子，我们带三组人去制糖厂。”
夜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苏晚晴看见他左眼下方跳动的青筋——那是他极度紧张时的标志。
她踮起脚吻掉那抹跳动：“上次你说要罚我抄一百遍‘顾明渊最帅’，现在可以改成‘顾明渊最会疼人’吗？”
顾明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弯腰把她横抱起来。
苏晚晴惊呼出声时，已经被塞进了停在巷口的防弹车里。
他俯身系安全带时，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等救出人，罚你抄一千遍。”
制糖厂的铁门锈得很厉害，顾明渊戴着手套的手一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苏晚晴缩了缩脖子，耳麦里传来队员的低语：“B区仓库外围有三个巡逻岗，两分钟后换班。”
她摸出战术手电照向地面，水泥地上有新鲜的轮胎印——是七座商务车的痕迹，和三天前码头监控里那辆带走孙成员的车同款。
顾明渊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腰，带着她贴着墙根往仓库方向挪动，军靴踩过碎玻璃的声音被他用脚尖压得极轻。
“暗间在左边第三个货架后面。”苏晚晴压低声音，手电光扫过锈迹斑斑的货架，突然停住了——最里面的货架下有半截灰色衣角。
顾明渊的动作比她还快。
他抽出腰间的战术刀割断货架上的铁链，金属落地的脆响惊得苏晚晴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她看见货架后蜷缩着的人影——孙成员的手腕被铁链锁在水管上，额角的血已经凝成深褐色，正顺着下巴滴在磨破的衬衫上。
“孙……孙哥。”她扑过去，手指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被他突然攥住。
孙成员的指甲几乎掐进她的手背，浑浊的眼睛里迸出光：“苏小姐……账本……在我鞋底夹层……黑鹰要……要炸掉……”
“先别说话。”顾明渊用战术刀砍断铁链，把孙成员抱进怀里，“医疗组两分钟到。”
孙成员的身体像团火，烫得苏晚晴指尖发疼。
她蹲下来掰开他的鞋底，摸出一张被塑料膜裹着的U盘。
U盘上沾着血，在战术手电下泛着冷光。
“他们……他们要炸掉……顾氏新机场的地基。”孙成员的声音越来越弱，“账本里……有所有……参与人的名单……”
仓库外突然传来枪声。
顾明渊猛地把苏晚晴护在身后，耳麦里炸开队员的喊叫声：“巡逻岗提前换班！有七个人持械冲过来了！”
苏晚晴攥紧U盘，抬头正撞进顾明渊泛红的眼底。
他扯下自己的防弹衣套在她身上，声音低得像耳语：“跟着医疗组从后门走，我断后。”
“顾明渊！”她抓住他的衣领，“要一起走。”
“听话。”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我答应过你，要活到看你穿一百次婚纱。”
仓库后门的应急灯突然亮起。
苏晚晴被医疗组的人半拖半拽着往外跑，回头时只看见顾明渊的背影——他端着枪的姿势像座山，在枪声里纹丝不动。
孙成员在担架上突然抓住她的手，血污的指腹蹭过她的手背：“U盘……给周律师……里面……有……炸弹位置……”
夜风卷着铁锈味灌进喉咙。
苏晚晴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周律师的声音刚响起，她就听见仓库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那是顾明渊最爱的袖扣，他说要留着给他们的孩子当玩具。
“周律师，立刻定位这个U盘里的所有文件。”她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车灯，把U盘按进掌心，“另外……通知机场工程部，连夜检查地基。”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的瞬间，苏晚晴看见顾明渊从仓库里冲出来，西装左肩洇着血，却还在朝她笑。
她隔着车窗拍打车玻璃，眼泪糊了满脸。
“顾明渊！”她喊出声，“等回去我就抄一千遍，不，一万遍！”
他的笑声混着警笛声传进来：“先记着，等回家慢慢罚。”
救护车呼啸着驶离制糖厂时，苏晚晴摸出U盘塞进随身小包最里层。
包里还躺着顾明渊今早塞进来的牛奶糖，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
她突然想起孙成员说的“炸掉地基”，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糖纸——这一次，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毁掉他们的未来。
车窗外，警灯的红光映在她脸上。
苏晚晴打开手机，给陈侦探发了条消息：“确认刘记者女儿安全后，安排他们出国。”
后视镜里，顾明渊的车紧紧跟着。
她摸了摸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那是他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说是“用来听我唠叨一辈子”。
夜风掀起车窗缝隙，吹得她眼睛发酸。
苏晚晴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十点五十六分。
而联盟总部的方向，有更猛烈的风暴，正等待着被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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