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路77号的街角，路灯柱上那张寻猫启事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
苏晚晴站在灯影边缘，黑色风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道弧度。
她右手插在口袋里，指尖抵着微型对讲机的开关——顾明渊布下的三组便衣就藏在三百米外的便利店、报刊亭和废品站，信号畅通时，她拇指轻压就能召来支援。
手表指针指向十点零三分。
她的目光扫过街角的每一处阴影：停在消防栓旁的银灰色轿车、缩在邮筒后抽烟的流浪汉、远处便利店门帘被风掀起的缝隙。
三天前那个机械变声的电话里，轮船汽笛的背景音还在她耳边回响，而此刻长桥路尽头的江面上，确实有货轮的灯光在雾里明明灭灭——这是对方没撒谎的第一个证据。
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苏晚晴的瞳孔微微收缩，右手在口袋里攥紧对讲机。
脚步声不快不慢，带着刻意压低的沉稳，却在离她五米处顿了顿，像在确认什么。
"苏小姐。"
男声响起时，苏晚晴已经转过了身。
戴帽子和墨镜的男人正摘下伪装，路灯的光落进他眼底，映出那对她熟悉的丹凤眼——是刘记者。
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刘记者是联盟成立初期就开始跟进报道的媒体人，从前总带着相机笑盈盈地问"苏总对行业新格局有什么展望"，此刻他的领口敞开着，喉结上下滚动，指尖还残留着烟味，和从前西装笔挺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三分疑问，七分警惕。
她后退半步，后背贴上路灯柱，"三天前的匿名电话是你打的？"
刘记者摘下墨镜塞进外套口袋，动作急得差点扯到围巾："是我。
用了变声器，怕被追踪。"他左右张望一眼，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这里不安全，我长话短说——黑鹰组织三天后要动你们的资金链。"
苏晚晴的指尖在口袋里轻轻一颤。
资金链是联盟的命门，她和顾明渊上周刚调整过七家核心企业的现金流周期，难道被盯上了？
"具体怎么动？"她盯着刘记者的喉结，那是说谎时最容易暴露的地方。
"他们买通了联信银行的风控主管，准备在周一上午十点集中抛售联盟旗下五家公司的债券。"刘记者从内袋摸出个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名单和转账记录都在里面，抛售金额是......"他突然顿住，喉结剧烈滚动两下，"两亿七千万。"
苏晚晴的呼吸陡然加重。
两亿七千万足够让三家中小型企业资金断裂，而这五家公司里，有两家是联盟新吸纳的科技企业，正在研发对抗黑鹰的关键技术。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的声音冷得像刀尖，"上周三你还在发布会问我对行业合规的看法，现在突然......"
"我妹妹在联信银行当柜员。"刘记者打断她，指节捏得发白，"上周五她收拾主管办公室，看见电脑屏幕弹出'黑鹰'的交易代码——那是我跟踪他们三年的报道里，线人提过的暗号。"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是个穿银行制服的姑娘，眉眼和他有三分相似，"昨天主管说要带她去香港培训，我查了航班，根本没有那趟记录。"
苏晚晴接过照片的瞬间，摸到背面有湿痕。是眼泪。
"所以你冒险联系我。"她把照片递回去，指尖扫过U盘接口——没有磨损痕迹，像是刚用过的新盘。
"我要证据。"刘记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我要你们端掉黑鹰的时候，把我妹妹的名字写进解救名单里。"他的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她才刚大学毕业，根本不知道主管在做什么。"
苏晚晴抽回手，转身时风衣带起一阵风。
她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顾明渊的声音立刻从对讲机里传来："需要支援？"
"不用。"她盯着刘记者颤抖的肩膀，"让陈侦探查联信银行主管的出行记录，重点查上周五到今天的通话和转账。"她顿了顿，"另外，派两个人去刘小姐的公寓守着。"
刘记者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喜："你信我？"
"信一半。"苏晚晴把U盘收进胸袋，"但两亿七千万的抛售计划，足够让我赌这一半。"她看了眼手表，十点十七分，"现在跟我去总部，顾明渊要亲自问你细节。"
长桥路的夜风卷着江腥味灌进衣领。
刘记者跟着她往路口走，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在经过报刊亭时突然顿住："那边穿格子衫的，是你们的人？"
苏晚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报刊亭前，穿藏青格子衫的男人正低头翻杂志，帽檐压得很低——那是顾明渊的贴身保镖阿凯。
"是。"她没否认，"顾明渊说过，我的安全比情报重要。"
刘记者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泪："难怪黑鹰忌惮你们。"他加快脚步跟上，"苏小姐，你们要赢。"
联盟总部的电梯停在三十八层时，顾明渊已经等在走廊里。
他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松了两颗，看见苏晚晴的瞬间，目光先扫过她的肩颈，确认没有伤痕，才落在她手里的U盘上。
"刘记者。"他伸出手，掌心带着常年握钢笔的薄茧，"感谢你信任我们。"
刘记者握了握他的手，指尖还在抖："顾总，我妹妹......"
"阿凯已经去接她了。"顾明渊转头对苏晚晴说，"李警官查过孙家，境外账户的IP定位在菲律宾，和黑鹰的东南亚分部吻合。"他接过U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铺成一片，"两亿七千万的抛售计划......"
苏晚晴站在他身后，指尖抵着太阳穴。
资金链防护需要同时调动银行关系、债券市场做市商和联盟内部的现金流储备，时间只有三天——足够吗？
"我让王专家今晚就分析这些数据。"顾明渊调出联盟资金链的动态图，红色标记在五家公司的位置闪烁，"李警官那边，明天一早就提审孙主管，逼他吐露出卖情报的上线。"他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她熟悉的笃定，"晚晴，我们来得及。"
苏晚晴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零五分。
屏幕蓝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她按下王专家的号码，又顿住："刘记者，你妹妹的公寓地址。"
"长安路127号302。"刘记者立刻报出，"她养了只布偶猫，叫团子......"
"阿凯会连猫一起带过来。"顾明渊合上电脑，"现在，你需要休息。"他转向苏晚晴，声音放软，"我让人煮了姜茶，在你办公室。"
苏晚晴揉了揉发涨的眉心。
窗外的夜色里，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映着对面写字楼的灯，像一片不会熄灭的星空。
她想起刘记者说的"你们要赢"，想起林松肿起的脸，想起黑鹰在暗处翻涌的阴谋——这一次，她不会再给对方留退路。
"凌晨三点，会议室。"她对顾明渊说，"叫上王专家和李警官。"
顾明渊的手指在桌面轻叩两下，算是应下。
他的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影，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刘记者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对默契的男女。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苏晚晴胸袋里的U盘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茶水间听到的对话——两个清洁工用暗语说"海平号的货已经到港"，而此刻，那个U盘里，或许就藏着揭开"海平号"秘密的钥匙。
凌晨两点五十分，苏晚晴站在会议室落地窗前。
楼下的街道已经空了，只有巡逻车的警灯偶尔扫过。
她摸出手机，给王专家发了条消息："三点，带齐资金链防护方案。"
手机屏幕的冷光里，她的倒影微微眯起眼。
三天后，黑鹰要掀的风浪，她和顾明渊，准备好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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