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红灯灭了时，苏晚晴才发现自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林医生摘下口罩，发梢还滴着汗珠："子弹擦着脾脏过去的，没伤到主血管。
输了400cc血，现在生命体征稳了。"她扯下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金属碰撞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不过得观察六小时，暂时不能移动。"
顾明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又慢慢松开。
他伸手按住苏晚晴发颤的肩膀，指腹在她后颈轻轻摩挲——这是他们高中时她发低烧，他偷偷在她后颈贴退烧贴的动作。
苏晚晴吸了吸鼻子，喉间像塞着浸水的棉花："能...能进去看看他吗？"
"只能待五分钟。"林医生扯了扯她的白大褂，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他现在意识清醒，但别让他多说话。"
推开门的刹那，消毒水味裹着淡淡的血腥气涌出来。
病床上的男人闭着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左胸缠着的绷带渗出淡淡血痕。
苏晚晴刚走近两步，他突然睁开眼，瞳孔里还带着术后的涣散："苏小姐...顾总..."
"先别说话。"苏晚晴把椅子拉到床边，指尖悬在他手背上方，终究没敢碰——他的皮肤凉得像浸在冰水里，"你救了我两次。
第一次在码头替我挡刀，第二次在巷子里拽我躲子弹。"
男人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我欠你们的。"他的视线扫过站在门边的顾明渊，"黑鹰那些人...他们在地下车库装了声波定位器。
我昨天偷听到，他们打算用这个追踪所有联盟成员的手机。"
顾明渊的眉峰猛地一跳，摸出手机按了两下。
三秒后，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特工举着平板冲进来："顾总，技术组刚截获到黑鹰的通讯记录，他们确实在部署L2频段的定位系统！"
苏晚晴霍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转身时发尾扫过顾明渊的手背，他立刻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衬衫渗进来："先听他说完。"
"核心基地在旧钢厂的地下三层。"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皮开始打架，"他们的防御系统分三层，外围是热感摄像头，中间层有激光网，最里面...最里面是生物识别门，只有首领和三个堂主有虹膜权限。"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染血的碎沫溅在被单上，"弱点...在通风管道。
第三根管道接口处有个检修口，能爬进设备间...切断电源..."
"够了。"林医生突然挤进来，把苏晚晴往旁边拨了拨，"他现在需要休息。"她转身对顾明渊比了个"六小时"的手势，又对张特工点头，"你要的资料我让护士整理好了，在办公室。"
会议室的门"咔嗒"锁上时，王专家推了推金丝眼镜，投影屏上立刻跳出旧钢厂的三维结构图。
他用激光笔点着通风管道的位置："根据叛变者提供的信息，我们可以分三个阶段推进。
第一阶段由李警官的人封锁周边三公里，切断所有通讯信号；第二阶段技术组从检修口潜入，破坏供电系统；第三阶段..."
"等一下。"郑老板突然敲了敲桌子。
这位地下世界的"消息通"此刻正翘着二郎腿，指尖转着枚镶钻的打火机，"旧钢厂东边有个废品收购站，是黑鹰的外围据点。
他们每天凌晨三点会有辆蓝色厢货送补给，车牌尾数719。"他把打火机"啪"地合上，"我能让道上的兄弟截下这辆车，换我们的人混进去。"
顾明渊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顿住，抬头看他："需要什么支持？"
"两辆同款厢货，两套黑鹰的制服。"郑老板扯了扯西装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青龙刺青，"另外...你们的张特工得帮我伪造三个人的虹膜数据——我有个兄弟的眼睛和黑鹰二堂主很像。"
张特工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立刻弹出虹膜扫描的波形图："没问题。
但需要二堂主的虹膜样本。"
"我来想办法。"苏晚晴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转过来时，她正垂眸翻着叛变者给的笔记本，发顶的碎发在灯光下泛着暖金色，"黑鹰的财务总监周太太，每周三下午会去丽思卡尔顿做SPA。
她的包里总装着二堂主的虹膜加密U盘——上周我帮顾氏谈并购案时，在电梯里撞见过。"
顾明渊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只有她能看懂的弧度。
他伸手把她散在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指节擦过她耳尖的薄茧——那是她当年练枪时留下的："需要我安排人盯着周太太的车？"
"不用。"苏晚晴合上笔记本，指腹压在"通风管道"四个字上，"我自己去。"她抬眼时，眼底像淬了把火，"六小时后，等他能说话了，我要知道所有虹膜权限者的生活规律。"
"晚晴。"顾明渊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明渊。"她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指缝间还残留着方才按在男人伤口上的血渍，"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周太太的保镖认得出我是苏氏的人，但他们不知道...我上个月刚考了高级SPA理疗师资格证。"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张特工的键盘声停了，王专家的激光笔掉在桌上，郑老板的打火机"当啷"滚到苏晚晴脚边。
顾明渊望着交握的手，她的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指根却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这双手能在谈判桌上翻云覆雨，也能在巷子里抄起枪砸向敌人。
"同意。"他说，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上的血渍，"但我要派五个人跟着你，藏在SPA馆的消防通道。"
苏晚晴刚要反驳，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李警官的消息："出城路口已封锁，黑鹰的三辆卡车被截，司机全是生面孔。"她把手机转向顾明渊，他扫了眼屏幕，对李警官点头："辛苦。"
"各位。"苏晚晴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望着会议室里的二十多双眼睛——有熬了三天三夜的情报员，有指节缠着绷带的前雇佣兵，有眼里还带着血丝的技术专家。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百叶窗照在她肩上，像披了层银甲，"明天凌晨三点，我们将发起总攻。
这是场硬仗，但我相信——"
"我们能赢。"顾明渊突然接话。
他站到她身侧，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片，"因为我们不是为了输赢而战，是为了那些被黑鹰毁掉的家庭，为了所有相信公平的人。"
有人开始鼓掌。
先是郑老板，他的掌声带着粗粝的质感；然后是李警官，手掌拍得发红；张特工的键盘声停了，跟着节奏敲桌子；最后连王专家都推了推眼镜，嘴角扬起笑。
苏晚晴望着这些并肩作战的人，喉咙突然发紧。
她转头看向顾明渊，他的眼睛里有星光，和六年前在校园天台说"我帮你"时一模一样。
那时她是被继母设计的豪门弃女，现在她是联盟的领导者——但有些东西从未变过，比如他望向她时，眼底翻涌的温柔与坚定。
"散会。"顾明渊说，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低哑，"各小组两小时内完成准备，凌晨一点在旧钢厂外围集合。"
人群陆续离开，会议室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苏晚晴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停车场——李警官的警车闪着红蓝灯，王专家的车后盖还敞着，堆着几箱设备；郑老板的跑车轰鸣着驶出去，尾灯在转角处划出一道红光。
"在想什么？"顾明渊的手臂环住她腰，下巴抵在她发顶。
"在想...等打赢了，我们去林小棠的猫咖。"苏晚晴转身抱住他，脸埋在他西装前襟，那里还残留着雨水和硝烟的味道，"她上个月新养了只三花，你答应过要给它买猫条的。"
顾明渊的胸腔震动着笑起来，手顺着她脊背缓缓摩挲："好。
等一切结束，我们去猫咖，去看海，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但现在...我们得去看看他。"
重症监护室的灯还亮着。
男人闭着眼，监护仪的绿波有规律地跳动。
苏晚晴刚要伸手摸他的额头，他突然睁开眼，眼神比白天清晰了许多："苏小姐...顾总..."
"好好休息。"顾明渊拉过椅子坐在床尾，"明天的仗，需要你。"
男人笑了，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我会的。"他的视线扫过窗外的月亮，"天快亮了。"
是的，天快亮了。
苏晚晴望着监护仪上稳定的心跳曲线，听着顾明渊在身后轻轻的呼吸声。
经过一夜的休整，黑鹰叛变者的伤势已经稳定——而属于他们的战役，即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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