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公园的路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苏晚晴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
她垂眸盯着手机屏幕，指尖虚虚搭在"退出"键上——那是和顾明渊约定的撤退信号。
但此刻东南方第三棵柳树后的灰色身影正在移动，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可那微驼的背，还有揣在兜里的右手不自然地蜷着——和张叔每天晨练时揣药瓶的姿势一模一样。
"目标进入射程。"顾明渊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却比任何镇定剂都有效。
苏晚晴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坐在公园外的商务车里，指节抵着下巴，监控屏幕的冷光在他眼底跳动。
三天前张叔汇报财务异常时，腕间骷髅表在日光下泛着幽蓝，当时她只当是老财务的恶趣味，如今想来，那分明是猎人在猎物面前晃悠的獠牙。
灰影停在五步外。
苏晚晴抬眼，正撞进对方压低的帽檐下——是张叔。
他眼角的皱纹因紧绷而拧成一团，喉结上下滚动，右手突然从兜里抽出，金属反光在夜色里一闪。
"趴下！"顾明渊的嘶吼炸在耳麦里。
苏晚晴本能地侧身翻滚，后腰撞在长椅扶手上的剧痛还没窜上来，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张叔手里的枪被飞扑过来的便衣刑警踢飞，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撑着长椅起身时，张叔已经被按在地上，警绳捆住手腕的瞬间，他突然发出一声怪笑："晚晴小姐，你以为抓了我就能找到影子？
他早就——"
"带回去。"顾明渊的声音突然截断了张叔的话。
苏晚晴转头，看见商务车的门被推开，男人逆着光走来，西装裤脚沾着公园的草屑，可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所有骚动都在他靠近时静了下来。
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腹隔着衬衫布料摸到她后腰的肿起，眉峰微挑："疼吗？"
"比小时候爬树摔的轻。"苏晚晴扯了扯嘴角，目光却锁在被押上警车的张叔身上。
他的灰帽掉在地上，露出斑白的鬓角，哪还有半分平时给她递热姜茶的老管家模样？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晚晴隔着单向玻璃，看张叔的额头抵着桌面，喉结动了动又动，像条离了水的鱼。
"通讯记录显示，他这半年和十七个境外号码联系过。"王专家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过来，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像条毒蛇，"其中三个IP定位在金三角，两个在缅北——和我们查到的'黑鹰'组织活动区域完全重合。"
"但他刚才说'影子早就'，后面的话被打断了。"顾明渊的指尖敲了敲玻璃，"他在等什么。"
门被推开，李警官扯松领带走进来，手里晃着个证物袋："从张叔鞋底夹层里翻到的。"透明袋里躺着张照片，边角泛着黄，照片里是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孩——男孩左眼角有颗泪痣，和联盟法务部总监周正明的位置分毫不差。
苏晚晴的呼吸陡然一滞。
周正明是她亲自招进联盟的，三年前处理跨国并购案时，他在对方律师团的陷阱里撕开个缺口，顾明渊当时说"这样的人才，得捆在联盟里"。
此刻回忆突然变得刺目——上个月她加班到凌晨，周正明给她送过胃药；上周董事会上，他替她挡下了股东对新项目的质疑；甚至三天前张叔汇报财务问题时，周正明还说要帮忙核查......
"查周正明的银行流水。"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还有他近三个月的行程记录。"
顾明渊握住她发冷的手，掌心的温度像团火："我让人调了他办公室的监控。"他点开手机，画面里周正明正背对着摄像头，往保险柜里塞一叠文件，封皮上"联盟核心技术"的红色字样格外刺眼。
"咔嗒"一声，审讯室的门开了。
张叔的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影子...是周正明。
他说等拿到联盟的新能源专利，就能换三亿美金。
我就是个跑腿的，真的......"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周正明每次汇报工作时，总爱说"晚晴小姐放心"，此刻那四个字在脑子里炸开，烫得她眼眶发酸。
顾明渊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虎口，低声道："去他办公室。"
联盟大厦38层，周正明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苏晚晴推开门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见动静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过刹那慌乱，很快又堆起笑："晚晴，这么晚来——"
"周总监。"顾明渊的声音像把刀，"解释下这个。"他把手机递过去，监控画面里周正明往保险柜塞文件的动作被放大，"还是说，要我们解释你和'黑鹰'的交易记录？"
周正明的脸瞬间煞白。
他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茶具碎在地上，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盯着苏晚晴："你怎么发现的？
我做得天衣无缝......"
"因为你太完美了。"苏晚晴走过去，从他西装内袋抽出支钢笔——那是她去年送的定制款，刻着"联盟共存"四个字。
此刻笔帽里露出半截细电线，"完美到每次危机都能精准解决，完美到连张叔这种老江湖都愿意为你卖命。"
周正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影子说你们这些豪门小姐，永远只会看表面。
他说只要我拿到专利，就能带母亲去瑞士治病......"他猛地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可影子根本没打算兑现承诺！
他说等事成之后，我和张叔都是弃子——"
"影子是谁？"顾明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周正明的瞳孔骤然收缩，刚要开口，苏晚晴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总部安保部的小陈，心跳陡然加快："喂？"
"苏总！"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二十多号人冲进来了，拿着铁棍，说要找'偷走他们东西的贼'！
我们拦不住......"
苏晚晴的手指攥紧手机。
她抬头看向顾明渊，对方眼里同样翻涌着暗潮。
窗外的夜色突然被警笛声划破，可那声音太遥远，远不如她此刻听见的心跳声——
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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