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的声响在空旷的会议室里荡开，苏晚晴捏着空了一半的蜂蜜水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顾明渊的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一次，匿名短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但更要紧的是楼下那几个刚被警察移交过来的"朋友所托"者。
"先去审讯室。"她把杯子搁在桌上，杯底与红木桌面相碰的轻响里，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陈美玲，你带两个人去拜访王姐和老张。
他们刚才的反应不是真心支持，得把话摊开说。"
陈美玲的珍珠耳坠晃了晃，她低头理了理西装袖口——那是苏晚晴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我知道。"她抬头时眼尾带着点狠劲，"我会告诉他们，退出联盟的话，张伟承诺的项目全是影子画的饼。"
苏晚晴点头，余光瞥见顾明渊已经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垂落的发丝，指腹擦过她耳后未消的红痕——那是方才张伟摔门时，门框擦到的。"我让人把审讯室的监控接过来了。"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刚才那条短信，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说。"
她喉间滚过一声轻嗯，转身时黑色西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顾明渊的皮鞋声在她身侧敲出稳定的节奏，像某种无声的锚。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里面的景象：三个男人缩在铁椅上，最左边那个染着黄毛，此刻正用脚尖蹭着地上的水渍，右边戴眼镜的在咬指甲，中间胖点的额头挂着汗，把囚服领口拽得老高。
苏晚晴推开门时，胖男人的喉结猛地动了动。
她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金属椅脚与地面摩擦的刺响让三个人同时抖了抖。"知道为什么抓你们吗？"她指尖叩着桌上的档案袋，封皮上"联盟闹事者"几个字被压出浅痕，"带头的说是朋友所托，那朋友叫什么？
住哪？
手机号多少？"
胖男人的目光往墙角的监控上飘，苏晚晴突然笑了："别指望影子来救你们。"她抽出一沓照片拍在桌上——是方才会议间隙，小陈发来的，"这是你们今早去影子指定地点拿钱的监控，这张是黄毛在便利店给影子发消息的截图。"她指尖点过胖男人的脸，"你老婆在医院等手术费，影子说事成后打二十万，对吧？"
胖男人的呼吸陡然粗重，眼镜男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影子根本没打算给钱。"苏晚晴翻开档案，里面是银行流水的复印件，"他账户里只有五万块，还是借的。"她倾身凑近胖男人，"现在说，还能算立功。
不说......"她指了指墙上的时钟，"你老婆的手术排期是明天上午九点，要是警察现在去医院查你挪用公款的事......"
"我说！"胖男人的眼泪啪嗒砸在照片上，把影子的模糊背影晕开一片，"影子是个男的，我们没见过他本人，只通过加密软件联系。
他让我们在联盟门口拉横幅，往成员邮箱发假财报，说等联盟乱了，每人再补十万。"他抽噎着抬头，"昨天他还说，下周三晚上十点，要在联盟大厦地下车库装......装炸弹。"
苏晚晴的脊背瞬间绷直，余光里顾明渊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翻动——应该是在通知安保部。
她按住胖男人发抖的手腕："还有呢？
张伟和周正明怎么和他联系的？"
"周总那边有专用频道，我们这种小喽啰接触不到。"胖男人吸了吸鼻子，"但张伟上周找过影子，说联盟里有几个老头难搞定，问能不能......"他突然噤声，喉结上下滚动。
"能不能买通？还是威胁？"苏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锥，"说。"
"威胁。"胖男人的指甲抠进掌心，"张伟说李伯的孙子在私立学校上学，影子说他来安排'意外'。"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陈美玲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苏总，王姐说她儿子的公司最近接了顾氏的订单，她信你。
老张刚才发的消息是给女儿转学费，他说只要联盟能稳住股价，他就跟着你。"她顿了顿，"但张伟的秘书半小时前订了金茂酒店的VIP会议室，时间是今晚八点。"
苏晚晴霍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顾明渊已经走到她身边，掌心贴着她后腰，像在输送某种力量。"地下车库的炸弹让顾氏安保部处理，李伯那边我去说。"他低头看表，"现在是六点十分，金茂酒店到这开车二十分钟。"
"陈美玲，把张伟和影子的资金往来整理成PDF，半小时内发到所有成员邮箱。"苏晚晴扯了扯领带，露出锁骨处那枚祖母绿项链——那是顾明渊求婚时送的，"我要让那些打算去参加秘密会议的人，路上就能看到证据。"
陈美玲点头，转身时高跟鞋踩出风的声音。
顾明渊的手机再次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握住苏晚晴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地下车库的匿名短信，等解决了张伟再说。"他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的婚戒，"我现在只关心，怎么把你护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苏晚晴仰头看他，走廊的灯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伸手勾住他后颈，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等今晚过后，我们一起去查影子。"她退后半步，整理好西装，"现在，先去拆张伟的台。"
电梯门在两人身后合上时，苏晚晴的手机弹出陈美玲的消息："张伟的秘密会议名单有十七人，其中八个半小时前退了酒店预订。"她勾了勾嘴角，转头对顾明渊说："看来有人已经收到邮件了。"
顾明渊按了电梯的负一层键，金属门倒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他指节抵着电梯内壁，声音里裹着锋刃："张伟以为拉帮结派就能逼宫，他忘了......"
"联盟是我建的。"苏晚晴接得利落，眼底燃着簇小火，"谁要拆我的台，我就拆了他的骨头。"
电梯停在B1层，顾明渊的车就停在最显眼的位置。
苏晚晴坐进副驾时，瞥见车库角落有个穿黑风衣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刚要开口，顾明渊已经启动了车子，车载屏幕亮起，显示着金茂酒店的实时监控——VIP会议室的门虚掩着，张伟正站在投影仪前，额角的青筋跳得比会议时更厉害。
"晚晴。"顾明渊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当年学打高尔夫留下的，"无论今晚发生什么......"
"我信你。"她打断他，把两人交握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位置，"就像你信我一样。"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时，夕阳正坠在楼群后面，把玻璃幕墙染成血红色。
苏晚晴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联盟大厦，摸出手机给陈美玲发消息："把张伟秘书的通话记录调出来，重点查最近三天打到金茂酒店的号码。"
手机屏幕的冷光里，她看见顾明渊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把车载空调调高了两度。
风从出风口吹出来，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他常用的香水。
前面路口的红灯亮起，顾明渊停下车。
苏晚晴望着车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突然想起胖男人说的"下周三晚上十点"。
她摸出笔记本，在"影子计划"那栏写下"炸弹"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问号。
绿灯亮起时，顾明渊轻踩油门。
苏晚晴合上笔记本，转头看他侧脸："等解决了张伟，我们去地下车库B3。"她指尖戳了戳他肩膀，"匿名短信的事，我陪你一起查。"
他侧头对她笑，眼尾的细纹里盛着暮色："好。"
车子汇入车流时，苏晚晴的手机再次震动。
是李伯发来的消息："小晚，我孙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学校保安突然多了三个，还夸他们长得帅。"后面跟着个憨笑的表情。
她把手机递给顾明渊看，他扫了眼屏幕，勾唇："顾氏安保部的人，我让他们穿便衣送小朋友上学。"
苏晚晴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有些饿。
她摸出包里的巧克力，掰了一半塞进他嘴里："等今晚结束，去吃你上次说的那家日料。"
他含着巧克力，声音含糊："好。"
金茂酒店的霓虹招牌已经在前方闪烁，苏晚晴望着那片璀璨的光，手指轻轻敲着车门。
她知道，今晚注定是场硬仗，但没关系——她有顾明渊，有陈美玲，有那些愿意再信她一次的联盟成员。
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摸到了影子的尾巴。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时，顾明渊替她拉开门。
晚风掀起她的西装下摆，露出里面那件酒红色真丝衬衫——那是她特意选的，像团火。
"走吧。"她对他伸出手，"去会会张总。"
顾明渊握住她的手，指腹与她掌心的薄茧相贴。
两人踩着大理石台阶往上走时，苏晚晴听见身后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转头望去，却只看见川流不息的车灯，像条流动的星河。
她收回目光，把顾明渊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今晚，总要有人为这场乱局，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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