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红色警报灯在天花板上划出旋转的光斑，苏晚晴的高跟鞋刚碾过门口的防滑垫，就被李警官递来的行动简报撞了个满怀。
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她低头扫过"青山厂地下三层疑似爆炸物"的标注，喉间的水果糖突然泛起酸涩。
"外围警力已经到位，但对方信号源像条滑不溜秋的鳝鱼。"李警官的拇指关节捏得咔咔响，战术笔在卫星图上戳出个浅坑，"王专家说加密器的频率在跳跃，可能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
顾明渊从操作台前直起腰，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带着薄茧的手腕——那是当年在华尔街操盘时留下的痕迹。
他将平板转向苏晚晴，屏幕上跳动着二十三个绿色小点，"联盟成员定位正常，陈美玲带着后勤组在西门待命，说要给我们煮姜茶。"
苏晚晴指尖划过平板上的绿色浪潮，突然顿在张伟的定位点上。
那个代表他的蓝点正从走廊尽头往办公区移动，像颗迟疑的星子。
她想起十分钟前张伟泛红的眼眶，想起他说"我信你"时喉结的滚动，心脏突然缩了一下。
"李警官，"她将简报递回，指甲在"加强外围布防"的条目下重重划了道线，"你带特警二队绕到青山厂北侧，那边废弃管道多，适合打伏击。"又转向王专家，后者正盯着监控屏啃能量棒，"重点盯紧加密器频率，每三分钟报一次坐标，他们越跳，尾巴露得越全。"
顾明渊的手掌覆上她后颈，指腹轻轻摩挲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影子组织伏击时留下的。"我跟你去地下层。"他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刘姐说第三块红砖下有密道图，我们得赶在他们引爆炸弹前找到。"
警报声突然拔高一个调门，王专家的能量棒"啪"地掉在键盘上。"张伟的定位......"他指尖发颤地指向屏幕，那个蓝点正从办公区折返，速度快得像被人攥着脖子拖过来。
苏晚晴的瞳孔骤缩。
她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刚要喊陈美玲，就听见玻璃门被叩响的轻响。
张伟站在门外，额角挂着细汗，右手攥着团皱巴巴的纸，指节白得几乎透明。
"苏小姐，"他的声音发哑，像砂纸擦过铁皮，"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顾明渊的手掌在苏晚晴后颈轻轻一按，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风。"我去看看王专家的监控系统。"他经过张伟身边时停顿半秒，目光扫过对方攥紧的纸团，"需要帮忙就敲三声门。"
小会议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张伟的影子在奶白色桌布上缩成一团。
他松开攥纸的手，十几张照片"哗啦"散在桌上——有他女儿在幼儿园的抓拍，有妻子在超市挑青菜的背影，每张背面都用红笔写着"再敢犹豫，这些就是遗照"。
"三个月前他们联系我，"张伟喉结滚动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说我女儿的幼儿园校车刹车线被做了手脚，说我妻子的体检报告里有个没标出来的肿瘤。
我......我以为只要按他们说的传点假消息，就能保住家人。"
苏晚晴的手指抚过照片上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照片边缘还留着孩子的指纹，是草莓味的。"上周联盟讨论青山厂方案时，你故意说地下层承重柱有裂痕。"她抬头看他，目光像把淬了温的刀，"是他们让你扰乱部署？"
张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昨天发现他们在我手机里装了监听！"他从裤袋里摸出个指甲盖大的黑色芯片，"今早我女儿说校车司机换人了，新司机脖子上有......有和陈三爷手下一样的鹰形纹身。"他突然蹲下去，肩膀剧烈颤抖，"苏小姐，我真的不想当内鬼，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苏晚晴绕过桌子，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
她的手覆上他剧烈起伏的后背，像当年安慰被校园霸凌的陈美玲那样，一下一下拍着。"胆小鬼不会在走廊里说'我信你'，"她声音很轻，却像根烧红的铁钉钉进人心，"胆小鬼不会带着证据来坦白。"
张伟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里映着她笃定的目光。"他们要的不是情报，是看我们自乱阵脚。"苏晚晴将照片一张张收进文件袋，"你现在去把这些证据给顾明渊，让他联系技术组定位发照片的IP。"她站起来，指尖敲了敲桌上的黑色芯片，"然后，我们开个会。"
联盟会议室的长条桌坐得满满当当，投影仪的冷光打在张伟泛白的脸上。
当苏晚晴将照片和芯片推到众人面前时，陈美玲的咖啡杯"当啷"砸在桌上，溅湿了老周的裤脚。
"我对不起大家。"张伟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但我更怕看着这个用命换命的联盟，毁在我这种胆小鬼手里。"
老周突然站起来，他那只在工地砸断过的手重重拍在张伟肩上。"老子当年偷工减料被苏小姐抓包时，也以为要被赶出联盟。"他扯过桌上的纸巾擤鼻子，"可苏小姐说，能承认错的，都是想变好的。"
年轻的技术组组长小吴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这就去查所有成员的设备，保证清干净监听！"
陈美玲抹了把脸，从包里掏出盒润喉糖甩在桌上："哭什么哭，等抓了影子老大，我要亲自给张伟女儿编一百根羊角辫。"
苏晚晴望着此起彼伏的声浪，突然想起二十三天前联盟成立时，也是这样一张长条桌，坐满了被影子逼得走投无路的人。
那时有人摔门离开，有人偷偷翻窗，只有顾明渊坐在她右手边，用钢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时说："我信你。"
"我们不是靠我一个人撑着，"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是靠二十三个愿意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人。"
窗外的夜色突然被探照灯划破，有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街角，车窗上凝结的雾气里，隐约映出个举着望远镜的身影。
张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屏幕上是条新消息："背叛者，下一个就是你女儿。"
但这一次，他没有发抖。
他转头看向苏晚晴，她正和顾明渊低头说着什么，发顶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翘起，像朵倔强的小太阳。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掌心压着还带着苏晚晴体温的文件袋。
这一次，他要把后背，交给整个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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