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顶灯在散场时"咔嗒"一声熄灭，苏晚晴的指尖还停在投影仪开关上。
椅背摩擦地面的声响里，张伟攥着文件袋从她身边经过，袖口蹭到她手背时，她触到一片滚烫——那是方才他掌心压了许久的温度。
"苏小姐。"陈美玲在门口顿住，发梢沾着方才拍桌时溅的咖啡渍，却偏要仰着下巴笑，"我去买润喉糖，你要柠檬味还是荔枝味？"不等回答，她又补了句，"张伟那丫头爱吃橘子味，我多买两盒。"
老周拎着安全帽往门外走，经过苏晚晴时突然停步，那只砸断过的手在裤腿上蹭了又蹭，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当年我偷工减料，您没让我进局子，说'工地的砖能歪，人心不能歪'。"他喉咙发紧，"现在这联盟的人心，比刚砌好的承重墙还瓷实。"
苏晚晴望着逐渐空荡的会议室，玻璃窗上倒映出顾明渊的身影——他正弯腰捡起陈美玲方才碰倒的咖啡杯，白色瓷片在地上碎成星子。"他们需要的不是领袖。"他直起身子，指腹蹭掉桌沿的咖啡渍，"是能接住他们脆弱的人。"
苏晚晴低头看自己手背，那里还留着张伟擦过的温度。
二十三天前，也是这样的夜晚，有人掀翻椅子骂她"疯女人"，有人把合同摔在她脸上说"陪你送死不如回家抱孩子"。
只有顾明渊的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时，他说："我信你。"
"去指挥中心。"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袖口扫过桌上未收的照片——照片里，联盟成员的私人行程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影子"的威胁像团阴云，此刻却被会议室残留的人声冲散了边角。
指挥中心的冷白光刺得人鼻尖发疼。
王专家的老花镜反着光，他推了推镜框，全息投影在桌面投出联盟防御网的3D模型："金融防火墙24小时轮班，技术组刚清掉三个木马；物流线改了七次路线，每车货物都配了定位芯片。"
李警官把证章扣进警服第二颗纽扣，指节敲了敲投影里的红色标记："这几个仓库是'影子'洗钱的老巢，我们的便衣三天前就混进去当搬运工了。"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苏晚晴眼下的青黑，"你确定要亲自去前线？"
"前线是物流线最后一关。"苏晚晴的指尖划过投影里闪烁的绿色光点，那是前线临时指挥部的位置，"他们需要看见带头的人站在最前面。"
顾明渊从资料堆里抬头，他的西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带着薄茧的手腕——那是当年他在实验室调试精密仪器留下的痕迹。"我让张特助备了防弹背心。"他抽出个黑色扁平盒子，"里面嵌了微型通讯器，按两下是安全，连按五下......"
"我知道。"苏晚晴接过盒子，金属外壳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小心"却又咽回去，最终只是替她理了理外套领口，"凌晨三点有雾，记得戴护目镜。"
前线指挥部的铁皮门被风拍得哐当作响。
苏晚晴掀开门帘时，十几道目光刷地扫过来——有攥着对讲机的年轻调度员，有膝盖沾着机油的货车司机，还有个扎马尾的姑娘正蹲在角落给轮胎打气，听见动静抬头时，睫毛上沾着水珠。
"苏总。"调度员小陈蹭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刚对过三次路线，备用油库的钥匙在我这儿，密码本锁在保险柜......"
"先坐。"苏晚晴按住他肩膀，触到他制服下绷紧的肌肉，"你昨天值了通宵班？"
小陈耳尖发红："我、我没事......"
"有事。"扎马尾的姑娘甩了甩沾着水的手，走过来把保温杯塞进苏晚晴手里，"他早饭都没吃，我煮了姜茶。"她歪头笑，"我叫阿宁，负责检修车辆，您上次在群里说'车比人金贵'，我记着呢。"
苏晚晴喝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意从喉咙漫到胃里。
她望着阿宁沾着机油的工装裤，望着小陈眼下的乌青，望着墙角堆成小山的泡面桶——这些被"影子"逼得退无可退的人，此刻眼里亮着簇簇小火苗。
"半小时后第一辆货车出发。"她提高声音，铁皮屋顶的风声突然弱了，"你们不是在运货物，是在运二十三个家庭的希望。"阿宁用力抹了把脸，手背蹭过的地方留下道黑印；小陈抓起对讲机，指节发白却没再发抖；连蹲在角落的老司机都直起腰，把烟蒂碾进水泥缝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苏晚晴正蹲在阿宁身边检查货车的刹车系统。
震动一下接一下，像敲在神经上的小锤。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明渊的名字在黑暗里刺目——他极少在任务中直接联系她。
"晚晴。"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背景音里有键盘的敲击声，"技术组刚截获段加密信息，关键词是'备用计划'。"
苏晚晴的手指在刹车盘上收紧，金属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
她听见阿宁在身后问"怎么了"，看见小陈举着对讲机的手悬在半空，看见老司机的烟头明明灭灭，像颗将坠的星。
"我马上回来。"她站起来，防弹背心的搭扣撞在货车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告诉王专家，启动B方案。"
铁皮门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苏晚晴裹紧外套往停车处走，手机还贴在耳边，顾明渊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路上小心。"
她望着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城市，那里有二十三个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人，有刚燃起的希望，还有躲在阴影里的"影子"——他们或许以为，这团火会像之前那些联盟一样，被风吹灭。
但这一次，风越大，火越旺。
车载电台突然响起杂音，苏晚晴刚要调频道，副驾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顾明渊发来的定位——指挥中心的灯，此刻正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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