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腥气还黏在苏晚晴的发梢，她跟着顾明渊钻出暗渠时，后颈被冷风一吹，才惊觉自己后背的衬衫早被冷汗浸透。
顾明渊的右手一直捂着左胸——方才独耳那刀划得深，血透过指缝渗出来，在水泥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先去医疗室。"苏晚晴扯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
顾明渊却反手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半本文件："先给李警官看这个。"他的掌心滚烫，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文件封皮上，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指挥中心的玻璃门在两人面前滑开时，李警官正叼着半凉的咖啡杯，听见动静猛地抬头。
他的警帽歪在椅背上，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见面时更浓——显然这三天为了追踪"影子"的线索，他几乎没合眼。
"顾总！
苏小姐！"旁边的警员小吴撞翻了椅子，冲过来要扶顾明渊。
顾明渊却半步不退，将染血的文件拍在会议桌上："独耳的人在工厂密室藏了这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绷紧的钢丝，"半本行动计划，还有......"他转头看向苏晚晴，后者正摘下沾着草屑的外套，露出里面紧揣着的半页纸，"被风卷走的那半页，他们捡回去了。"
李警官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扯过文件封皮，指甲在"影子行动计划"几个字上掐出白印："里面提到周年庆？"
"对。"苏晚晴将那半页纸摊开，月光在"周年庆"三个字上投下的银斑还在，"他们的目标可能是苏氏集团下周的三十周年庆典。"她指尖点过文件里夹着的照片——那是庆典场地平面图，主舞台下方用红笔标着"C区"，"这里应该是关键位置。"
王专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这位总爱穿三件套西装的危机处理专家此刻衬衫领口大敞，眼镜片上沾着咖啡渍："密室里的电脑呢？"
"被独耳砸了。"顾明渊扯下浸血的袖扣，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但晚晴在翻文件时，把定位器塞进了主机散热口。
老周的人应该能通过信号定位到他们转移设备的路线。"他说这话时，目光始终锁在苏晚晴脸上，像是要把她此刻的冷静刻进骨头里。
李警官猛地拍桌，震得咖啡杯跳起来："小吴！
立刻联系技术队，追踪定位器信号！"他转身时警服下摆扫过桌角，半凉的咖啡泼在"C区"标记上，"王专家，你带着数据分析组，把这份文件里所有时间节点和地点交叉比对。"他的喉结滚动两下，看向苏晚晴时语气突然软下来："苏小姐，需要调一队特警保护你和顾总的安全。"
"不用。"苏晚晴摇头，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揉——她能感觉到血管在突突跳动，那是连续三十小时未眠的征兆，"保护警力分散在指挥中心和庆典场地，反而容易被他们各个击破。"她抽出文件里夹着的便签纸，上面是她在下水道里用口红写的批注，"我们需要把计就计。"
会议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两秒。
陈美玲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发梢还滴着水——她应该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监控组说，十分钟前有三辆无牌车在指挥中心外围转悠。"她把电脑推到苏晚晴面前，屏幕上是模糊的车牌截图，"但车牌用了变牌器，技术组正在破解。"她抬头时，目光扫过顾明渊胸前的血渍，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
苏晚晴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庆典场地的3D模型。
红色激光笔光点停在主舞台正中央："明天开始，我会在媒体面前宣布，庆典将增设'神秘嘉宾互动环节'。"她侧头看向顾明渊，后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是在给"影子"制造机会，"同时，李警官的人伪装成工作人员，在C区安装声波监控器。
王专家负责散布假消息，说我会在互动环节公布集团新的股权分配方案。"
"这太冒险了。"陈美玲突然开口，声音发紧，"如果他们提前动手......"
"所以需要你们。"苏晚晴转身，目光扫过会议室里每一张紧绷的脸，"技术组负责屏蔽所有异常信号，安保组在场地外围布三层人墙，医疗组随时待命。"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像根被越绷越紧的琴弦，"三天前，我在密室里摸到那根铁丝时就在想——为什么'影子'要选我做目标？"她扯下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此刻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因为他们怕我。
怕我揭穿他们二十年来侵吞苏氏海外资产的真相，怕顾明渊查到他们用慈善基金洗钱的证据。"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小吴最先反应过来，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苏小姐说得对！
我们跟他们拼了！"
王专家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嘴角终于有了笑意："我这就去拟假股权方案，保证能骗到那些老狐狸。"
李警官抄起对讲机，声音里带着久未有的利落："全体注意，一级戒备！"
散会时，陈美玲故意落在最后。
她走到苏晚晴面前，手指绞着衣角："对不起。"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前我总觉得你靠运气......"她抬头，眼眶泛红，"但现在我知道，能站在这里的人，从来都不是靠运气。"
苏晚晴愣了愣，随即笑了。
她伸手揉乱陈美玲的湿发："现在知道还不晚。"
指挥中心的人陆续散去后，顾明渊突然拽住苏晚晴的手腕，将她抵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的灯火，在他眼底碎成星子。"你刚才说'我们赢了第一步'。"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发间那点血渍——那是他方才留下的，"但我觉得，从你在密室里捡起铁丝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赢了。"
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锈味，混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像某种致命的诱惑。"顾明渊。"她仰头看他，喉间发紧，"如果明天......"
"没有如果。"他低头吻住她的额头，声音闷在发顶，"我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站在庆典舞台上，看他们的阴谋碎成渣。"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
苏晚晴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串乱码号码——那是"影子"专用的加密通讯方式。
她和顾明渊对视一眼，按下接听键。
"苏小姐。"电话里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金属摩擦，"恭喜你拿到半本计划。
不过......"对方低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是猎人？"
苏晚晴的手指在窗玻璃上按出白印。
她能看见顾明渊的倒影，正无声地做出"开免提"的手势。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里，苏晚晴听见指挥中心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警官举着对讲机冲进来，额角挂着汗珠："技术组破解了外围车辆的车牌！"他的声音发颤，"是......是三年前参与苏氏海外仓库纵火案的那批人！"
顾明渊的手猛地收紧，将苏晚晴护在身后。
窗外的灯火突然全部熄灭，整栋大楼陷入黑暗。
黑暗中，苏晚晴摸到顾明渊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但他的手指却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意思是"别怕"。
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有人撞开会议室的门，手电筒的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
苏晚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乱码号码，突然笑了。
"看来，他们等不及了。"她转头看向顾明渊，在黑暗中也能看见他眼里跳动的光，"通知所有人，启动B计划。"
指挥中心的应急灯在这时亮起，红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警官的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汇报声，王专家抱着笔记本电脑从门外冲进来，陈美玲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
苏晚晴摸出怀里的半本文件，封皮上的血渍已经凝固，像朵永不褪色的花。
她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正在陆续恢复，而更猛烈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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