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起，月影稀疏。
“娘娘，今夜您便要侍寝了。”
玉芙垂眸，看向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昏黄色的烛光在她的面部渐渐交织着。
玉芙指尖轻叩在妆台上，红色的口脂倒影在眼中格外鲜艳。
“更衣吧。”
褪下外裳时，青柳的手顿了顿，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和疼惜。
“本宫只觉得自己有些疲惫，简单挽发就好。”
玉芙带着浓浓的倦意，却依旧拍了拍青柳。
“别怕。”
落地的烛火影子在窗上游走如蛇，墙角处的金丝碳炉里，只剩下几块相互依偎着的红罗炭，发出燃烧着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玉芙看着眼前所有熟悉的布置，和她幼时并无什么区别。
只有人，是不再似从前模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朱红色漆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时，在随行的步子渐渐踏在殿内时，玉芙拢了拢身上单薄的织纱鎏金披帛，便安安静静的等待、迎接着自己命运的转折。
萧衡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他踏着月光进了昭乐宫的时候，依稀能隔着很远看见亮着烛火的内殿，只觉自己恍若隔世。
从前，他是以玉芙玩伴、玉芙随手搭救的一条狗的身份，如今，他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
不，他现在已经是整座皇宫，甚至整个天下的主人。
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玉芙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她会发疯吗，会像仇人般看向自己，会在那双倔强的眸子里盛满了对自己的厌恶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只会属于他。
属于这个天下的主人。
他不用再每次躲在暗处，像个老鼠一样卑劣的偷窥她的笑颜。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占有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玉芙。
当他的龙纹皂靴停留在玉芙眼前的时候，萧衡并没有看到如他所想的一切。
玉芙那未有水粉着饰的脸上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鸦青般的瀑布发丝只用了根玉色发簪随意挽起，在夜幕的装点下，那些随风飘起的衣带像是有了生命般，给她注入无限的娇嫩鲜活。
萧衡看着她站在月下有些失了神。
可那烛火下忽远忽近的朦胧感却让他只觉下一秒就又要离自己而去。
良久，相顾无言后她默默伏地叩拜。
原本挺直的脊背在一瞬间就被压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玉芙给陛下请安。”
她的所有傲骨都被残忍的现实彻底打碎。
看着眼前俯首叩拜的玉芙，萧衡心里并没有十分舒服，反而有些莫名的厌烦，与其相比，他更希望看见的是玉芙的抵死纠缠和愤怒，甚至是想看到她要亲手杀了自己的野心。
萧衡伸出手，将玉芙从地上扶起，似笑非笑的戏谑道：“玉贵妃，见到朕，不高兴吗？”
玉芙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感，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陛下多虑了。”
萦绕在鼻尖周围的龙涎香有些发腻，玉芙微微侧身，按住了自己衣袖里藏着的颤抖双手。
她一定要忍住，忍住自己想徒手掐死这个人的冲动。
她现在还做不到，至少还不能。
玉芙看向萧衡，莲步请移，有些主动的走上前，娇若桃花的眼中带着娇媚的笑，如夏日里波光里任人采撷的花朵，慵懒的依偎在池畔。
像从前两人相识的时候，轻唤道：“阿衡，进去吧。”
夜风带着咸湿的气味，讶异和欣然落在了萧衡从未松动过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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