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雪残响

囚车碾过冻土疾驰着朝南飞进发,铁链碰撞声刺破废墟寂静。乌纳斯倚在笼角,指尖摩挲着伤口。

炽红骑兵用枪柄敲了敲铁笼:“有了教皇亲自制作的荆棘蛇链,这血魔想逃也逃不走。“

“那是当然了,团长了!还有那脖子上打洞的血魔,恐怕早就凉透了。”一旁的炽红骑士恭维地说道,众人随后放声大笑起来。

乌纳斯则是望着那一片片的废墟轻声说道:“信仰本该是让人幸福快乐,而不该是如此生灵涂炭。”

蔷薇骑兵脸色骤变,长枪抵住他咽喉:“闭嘴!亵渎者!轮不到你对教义指手画脚!”

乌纳斯闭上目,风雪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

百米高空中,凛风裹挟着雪粒抽打在龙鳞上,银龙已经载着亚瑟朝北飞去百里之远,可那翅膀如同灌了铅一样上下晃动,再也无力承受。翡翠光翼寸寸崩裂,银龙身形左右摇晃,最终化为一位金发少女,两人如坠落的陨石般向下跌落。

极速跌落的空中,歌德利亚伸出自己的双手,将不省人事的亚瑟拉入怀中,随后化作空中的雪粒,掉落在茫茫雪原中。

白德城内,议事大厅,维克多脸庞冷峻如冰,那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大厅内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奥古斯特·白德·蔷薇勾结血魔,勾结异教徒,叛教叛国!现在还逃离了蔷圣薇国。现在我们已经派圣教兵前去追杀。”

站在两旁的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维克多在大厅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咚咚”作响。他接着说道:“但其留下的残党余势恐怕还在城内……必须得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总管大臣巴尔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缓缓滑落。

“巴尔!你说我说的有理吗!”

巴尔吓得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颤颤巍巍地从喉部冒出几字:“您说的是。”

维克多背过手去:“现在因为主教位置暂缺,教皇大人也暂未颁布新的主教人选,就由我监察司暂时代位主教一职,行使主教之责。各位有何异意?”

众人看着议会厅两旁站着的一排排炽红圣教兵,以及为首的阿德里安只好纷纷摇头道。“无异议!”

“哈哈,那就好!”

阴影中,小芍低着头踏着碎步从两侧跑上大厅,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随后递给了维克多:“恭喜维克多大人就职城主之位。”

维克多撇了眼旁边的小芍,随后面带微笑将红酒一饮而尽。

站在台下的巴尔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他的手紧紧攥着,心中默默念着“叛徒”二字。

“大人!”一个白德士兵从议事厅门口跑倒了维克多面前,他单膝跪地,手上则举着一个红色的圆形物件,“是在北方的国境边缘找到的。”

维克多举起来眯着眼,那是枚染血的蔷薇徽章。上面刻画着每座蔷薇城邦的主教标志。维克多看着低着头的巴尔,心中有了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穿过冰棱滴落脸颊时,穿过亚瑟的眼缝,他睁开了眼,整个身体在疼痛中苏醒。

脖子上的贯穿伤已在强大的再生力作用下逐渐愈合,但仍然有着微弱的痛楚,身下垫着烘干的鹿皮,篝火余烬在山洞石壁上投下暖色光斑。他支起身子——洞外暴风雪已停,积雪折射着钻石般的碎芒,而洞内蜷睡的瘦小身影让他的呼吸骤然凝滞。

歌德利亚侧卧在火堆旁,主教长袍早撕成布条包扎伤口,此刻只余亚麻衬裙紧贴身躯。潮湿金发海藻般披散肩头,衬得裸露的脖颈愈发瓷白。她睡得并不安稳,睫毛随梦魇轻颤,唇瓣随呢喃翕动,像株被暴雨打湿的铃兰。

亚瑟鬼使神差凑近,蓦地僵住——

少女的脖颈处赫然两排结痂齿印,血渍在雪肤上刺目如红梅。昨夜混沌记忆涌入脑海:癫狂血虫、坠落时的相拥以及喉间腥甜暖流……

"用我的血喂你,总好过看你死在雪中。"

轻哑嗓音惊得他倒退半步。歌德利亚不知何时睁了眼,指尖摩挲着齿痕轻笑:"可别摆出那种表情,你昏迷时可比现在乖顺多了。"

亚瑟耳根发烫,瞥见她渗血的衣服:“抱歉!”

歌德利亚露出浅浅的微笑,她的右脸上有着一个淡淡的梨涡,但面色略显苍白,她朝亚瑟说道:“我叫歌德利亚。”

亚瑟看着眼前的少女,原本伶牙俐齿的他一时大脑空白,只得回应道:“我叫亚瑟。

听完这句,歌德利亚微微一怔,紧接着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眯成一条弯叶,虽然身体虚弱,但也难以遮盖五官的精致与灵动。

她朝亚瑟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你不准备补偿点什么吗?"

“....”亚瑟愣在原地,随后才慌忙反应过来,“肚子饿了吧,我去抓点东西。”

随后一个转身就钻出了山洞,雪在阳光下蒸腾出薄雾,整片冰原如同浮动的银色绸缎。

亚瑟刚冲出洞口就被刺目雪光逼得眯眼,待瞳孔适应后,却见十步外的雪堆里窝着匹银灰色巨狼——它前爪交叠的姿势像在守护洞穴,蓝瞳折射出冰川般幽冷的光。而他的脖颈上缠着一圈金色的布条,那花纹分明是主教的披衣。

鹿皮靴刚踩进积雪,雪原狼忽然绷直了脊背。它鼻翼翕动着捕捉风中残留的血腥味。

当亚瑟下意识按住脖颈伤口,巨狼却像嗅到什么信号般松弛下来。狼爪踏破冰壳由远及近,它亲切的用自己的头拱着亚瑟的手。

"它认得出我的血。"少女不知何时倚在洞口,"毕竟昨夜喂给你的时候......还有,记得别吃它。"

“好...”话音未落,巨狼已叼住亚瑟的皮甲后领,将他甩上自己覆满霜毛的背脊。亚瑟慌乱间抓住那一圈布条。

雪原狼突然如离弦之箭窜出。亚瑟在颠簸中俯身贴紧狼颈,听见风中有冰晶凝结的细微爆裂声。

前方桦树林里闪过灰影,狼爪已提前碾碎枯枝。

亚瑟手上瞬间长出血刃,一道红色的光芒闪过,角羊就咽了气,红色的血从脖子流出。

一股腥味窜进亚瑟的鼻子,这就是乌纳斯维持生命的食物,亚瑟跨狼而下,体内的饥饿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对着角羊茹毛饮血。

可惜作为Ⅰ级魔物的角羊它的血又涩又苦,除了能短暂充饥之外几乎不蕴涵任何能量。反而是人血,甘甜而又充盈,尤其是那场梦里的血,如同琼浆玉液般令人迷醉。

亚瑟努力摇了摇头,甩掉了不好的想法。重新骑上雪原狼向着林中驶去。

天色渐暗,亚瑟拎着一对雪雉返回山洞,歌德利亚已经升起了篝火,火光将她侧影拓在石壁上,纤长睫毛半掩着青金石般的瞳仁。

两人沉默地坐在火堆边,似乎都蕴藏着浓浓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亚瑟才开口说道:“吃吗?”

歌德利亚点点头,她接过串在树枝上的烤肉,撕下一小块小口的咀嚼,面色逐渐恢复。

“谢谢,好多了。”

"为什么要扮成老头子?"亚瑟看着她问道。

歌德利亚摇了摇头,“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你是....”

歌德利亚笑了笑,“穆德教皇的女儿,二公主,歌德利亚·蔷薇。”

听完后亚瑟惊讶的合不拢嘴:“那你这样做是在反对你的父亲的政权,你作为政权的受益者还挺勇敢。”

“嗯。你看看我,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歌德利亚指腹轻轻触碰亚瑟的手背。

亚瑟脸微微发热,目光不敢望去。虽说上辈子亚瑟也谈过恋爱,但像歌德利亚如此美丽的女子,他是见也没见过。

“很漂亮,比我见过的其他人都要好看。”

“笨蛋!”歌德利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什么颜色?”

“绿色…”

“那这里呢,有什么不同?”

“耳朵上好像尖尖的…”

“恩。”

“所以你是精灵族吗?”

“准确来说是与人类混血的半暗夜精灵。”歌德利亚缓缓用力,从地站了起来,并朝亚瑟转了一圈,“继承了人类的肤色,以及暗夜精灵的幻化能力。”

“只是我的母亲并非自愿嫁给穆德教皇。”歌德利亚坐回亚瑟身旁,她垂下了眼眸,“对于我的母亲来说是一场政治婚姻,一场没有选择的婚姻。”

在二十二年前,穆德对原本友好的暗夜精灵城发动了秘密的战争,大量的精灵族被屠杀殆尽,惨死在街头,暴毙在家中,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在一周之内,整个暗夜城几乎变成了鬼城。

“他为何要对精灵一族发动战争?”亚瑟想起来在乌纳斯的手记中,他看到过同样的记录。

歌德利亚摇了摇头。

对外他宣称整个精灵族已经被血魔感染,蔷薇圣国处于拯救国家的道义前去歼灭,但其实那时的精灵城并没有血魔的发现报道。而穆德的目的不为人知,他在大规模清洗后,带走了暗夜精灵族的公主艾琳娜。在一年后,艾琳娜便诞生了歌德利亚。

歌德利亚的童年在蔷薇圣城度过,可她并不快乐,年幼的她被穆德教皇当作接班人严格的培养,除了学习教义和法术,歌德利亚没有任何休闲的时间。就连和母亲见面的时间也被严格控制。

好在,每次短暂的见面,艾琳娜都给予了她的充盈的爱,包括歌德利亚人族的姐姐,对她也关爱有加,这是她童年时唯一温馨的记忆。

“直到我8岁那年...”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8岁。”

歌德利亚突然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抬起头看着亚瑟:“嗯,没什么。说说你心里的文明世界吧,大哲学家。”

“这个世界也有哲学家一词吗?”

“当然了?你不知道吗?神神叨叨的,说些浮于现实的理论,基本都是来坑蒙拐骗的骗子,可不是什么好词。”

亚瑟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们说的反而更简单,就是为了让你们掏钱,反而是你说的很难懂。”

“并不难懂。”亚瑟指了指歌德利亚,“无论是精灵,还是人类,还是兽人,蜥蜴人,都有着相同的地位和权力。无论是谁都应该有着律法的约束,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 唔,这确实是跟现在的世界不相同,我很欣赏你的思想,只是...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行不通。”

“.....”

“虽然我从小活在皇宫之中,但我太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并且我更了解我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仁慈在这里将会被吃掉。”

亚瑟点了点头。

歌德利亚从自己的脖子出摘下一个项链,正中间挂着一一朵水晶鸢尾花:“这是我们暗夜精灵族的月叶项链。”

她站起身来,把项链挂在了亚瑟的脖子上:“小时候无论有多难受,但只要戴着它,我的就会变得平静。你戴着它,或许能帮助你控制体内的血魔。”

只是当鸢尾花坠在胸前时,低沉的呜咽声从脑中响起。

【呜....把它拿走!】

亚瑟并没有过多理会,因为他的双耳一瞬间捕捉到了风中的蹄声。

“不好!他们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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