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殡仪馆的锌铁皮屋檐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宋微将最后一针羊肠线穿过尸体下颚时，停尸房的老式挂钟正好敲响十一下。铜质钟摆摇晃的影子投在解剖台上，与无影灯的冷光在死者青灰色的面庞上交叠成十字。
"宋老师，三号冰柜的遗体..."实习生小林的声音被防毒面具滤得发闷。她正在用丙酮擦拭手术器械，消毒液刺鼻的气味里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香——这是殡仪馆新采购的遗体芬芳剂，甜腻得让人反胃。
解剖刀切入第四肋间隙的瞬间，宋微的太阳穴突跳了两下。这具二十四岁女尸的胸腔像被打开的血腥八音盒，暗红色积液顺着硅胶引流管蜿蜒而下，在玻璃量杯里积成半轮残月。死因是失血性休克，七道平行切口从左手腕静脉呈扇形绽开，像某种诡异的鱼鳃。
"遗物袋。"她伸出左手，乳胶手套上的凝血块簌簌掉落。小林递来的密封袋里，染血的蕾丝发带缠着一部屏幕碎裂的iPhone，充电接口还粘着几粒细砂。当镊子尖触到那张对折的便签纸时，解剖室顶灯突然发出电流过载的嗡鸣。
纸面展开的刹那，宋微感觉后颈汗毛倒竖。
红墨水写就的四个字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下一个是你】。更恐怖的是那些笔锋转折——"下"字最后一捺带着她特有的小钩，"个"字竖笔向右偏移3度，就连"是"字末笔那个痉挛般的顿点都分毫不差。
解剖刀坠落在地的脆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黑色羽翼掠过玻璃窗的瞬间，她分明看见死者青白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报、报警。"喉咙像被灌进防腐用的福尔马林，每个字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小林踉跄着撞上器械柜，不锈钢托盘里的骨锯与开颅器叮当作响。宋微强迫自己数着解剖台上的缝合针数：十三、十四、十五...这是她从医学院就养成的强迫症，每当闻到死亡特有的甜腥味时，右手总会不自觉地摆弄缝合针。
警笛声刺破雨幕时，她正用棉签蘸取死者甲缝里的微量组织。忽然注意到那七道伤口中，第三道切口的边缘有细微的锯齿状痕迹——不是常见的美工刀，倒像是...***？
"宋医生。"刑警队长周野带着一身水汽闯进来，黑色雨衣还在往下滴水，"听说你收到死亡预告了？"他身后跟着的年轻警员正在给遗物袋贴标签，胸前挂着的工作证晃过"物证科·许慎"的字样。
当周野用证物钳夹起那张便签纸时，宋微突然按住太阳穴。记忆深处传来金属刮擦水泥的刺耳声响，昏暗视野里浮现出半枚血绘的蝴蝶图案，翅尖残缺处露出森白骨茬。这个画面闪现的瞬间，解剖台上的顶灯突然炸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她左颊划出一道血痕。
"笔迹鉴定最快明早出结果。"周野的声音忽远忽近，"不过..."他掀开裹尸布一角，露出死者腰间暗紫色的尸斑，"这三个‘自杀者’有个共同点——"他的指尖停在尸斑边缘的月牙形凹陷处，"都参加过2008年的青岚湖夏令营。"
宋微的缝合针第三次戳进食指指腹。暗红色血珠在乳胶手套上晕开时，她看到小林正从档案室抱来一摞泛黄的资料。最上面那张集体合照里，十五岁的自己穿着蓝色营服站在最右侧，左臂打着石膏。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日期：2008.7.23。
窗外惊雷炸响，停电的瞬间，她瞥见冷藏柜的金属表面闪过一个人影。那人的右手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无名指上戴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银戒——那是父亲失踪前从不离身的家族戒指。
应急灯亮起时，冷藏柜表面只剩她自己苍白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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