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凝血般浸透天际，血月教总坛外围的枯骨林中，腐叶在罡风中簌簌作响。凌无涯单膝跪在断崖边缘，天剑宗雪白道袍早已被魔气腐蚀成暗红色，左肩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涌出黑血——这是血月教护法妖兽“九幽狰”留下的剧毒。他握紧本命剑“霜明”的手指微微发颤，剑身上倒映着远处魔焰滔天的祭坛，以及祭坛顶端悬浮的、布满诡异符文的半颗心脏。
"天剑宗首席弟子，竟连三刻都撑不过么？"
戏谑女声从头顶古槐传来，凌无涯猛然抬头，见一红衣女子斜倚枝头，足尖勾着鎏金铃铛轻晃。她半边脸庞被青铜修罗面具覆盖，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唇间咬着一截枯萎桃花枝，猩红披风在魔气中翻涌如血海。
凌无涯瞳孔骤缩，剑气划破掌心逼出残存灵力，霜明剑尖绽开七朵青莲虚影。这是天剑宗秘传的「七星镇魔」，莲影所过之处魔气退散，却在那女子周身三丈外化作齑粉。她漫不经心折断一枝枯藤，藤蔓落地瞬间暴涨成九头毒蟒，碧绿竖瞳映出剑修苍白的脸。
"这般拼命，倒像是来寻仇的。"女子指尖轻点毒蟒头颅，巨蟒竟如家猫般伏低身子，"血月教上月屠了三个村子，可那都是些吸食人血的魔傀……你以为，正道七宗当真不知？"
凌无涯喉间涌上腥甜，九幽狰的毒素正在侵蚀经脉。他想起三个时辰前闯入血月教分坛时，那些村民尸首的异状——心脏被掏空，伤口处却不见腐肉，反而凝结着琉璃状晶体。当时只当是魔教邪术，如今想来，倒像是……
"傀儡蛊。"女子忽然跃下枝头，鎏金铃铛坠入凌无涯掌心，"用你们正道的话说，该叫‘画皮之术’？将活人炼成魔傀，再披上人皮作恶——这铃铛是从最后那个村子的水井里捞出来的。"
凌无涯指腹摩挲过铃铛内侧的篆文，那是天剑宗外门弟子的标记。三个月前下山历练的十七名同门，只有三人带着尸首回来，其余皆被记为"失踪"。此刻铃铛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分明是两日内留下的。
"你究竟是谁？"他强压下翻涌的疑窦，霜明剑横在两人之间。红衣女子却突然贴近，腐烂桃花的气息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她冰凉的手指划过剑修脖颈，在喉结处停驻："血月教右护法叶红绡，或者……"面具下的唇角勾起讥诮弧度，"你该唤我声师姐？十年前被你们掌门亲手处决的叛徒叶晚晴，正是家师。"
罡风卷起满地枯骨，凌无涯猛然想起宗门禁地石碑上的记载。十年前的除魔榜上，"千面魔女"叶晚晴的名字位列第三，罪名是勾结魔教屠戮三十六个村落。行刑当日，其女身中九道锁魂钉坠入蚀骨渊，传闻早已神魂俱灭。
"看来记性不差。"叶红绡突然攥住他染血的衣襟，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你中的是九幽狰的本命毒，十二个时辰内不解，连元婴都会被腐蚀成血水。而我需要天剑宗的「涤魔诀」解开体内封印——做个交易如何？"
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暗红色咒印。那咒纹形似并蒂莲，却有一半花瓣被黑雾吞噬。凌无涯呼吸一滞，这正是古籍中记载的「九转玲珑心」封印，传说中承载着上古魔神之力的半颗魔心。
未及应答，远处祭坛突然爆发出刺目血光。悬浮的魔心剧烈震颤，无数血色丝线穿透云层，将方圆百里的活物尽数缠绕。叶红绡脸色骤变，反手掷出三枚骨钉钉入凌无涯肩井穴："屏息！这是噬魂血阵，沾上半点连轮回都入不得！"
凌无涯只觉灵力被封，眼睁睁看着血丝缠上脚踝。千钧一发之际，叶红绡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枯萎桃花枝上，桃枝瞬间化作赤红长剑。她挥剑斩断血丝，拽着剑修跃下断崖。风声呼啸中，凌无涯看见她后颈浮现出与魔心咒印相同的纹路，只是那莲花完整绽放，花蕊处嵌着半枚金色剑印。
"抓紧了！"叶红绡的声音在狂风中支离破碎，"下面是无尽海，血月教的噬魂阵覆盖不到那里……"话音未落，一道裹挟着雷霆的剑光劈开血雾，凌无涯熟悉的宗门剑诀气息扑面而来。
"孽障受死！"
七道身影踏云而来，为首者紫袍玉冠，正是天剑宗执法长老。凌无涯认出那是专克元神的「诛邪剑阵」，正欲开口，喉间突然被叶红绡贴上冰凉之物——是那截桃花枝，此刻已变成薄如蝉翼的刀刃。
"好师侄，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画皮之术。"她附在凌无涯耳边轻笑，刀刃轻轻划过自己脖颈。人皮如蜕蛇般剥落，露出的面容竟与凌无涯有七分相似，连霜明剑的剑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剑阵已至头顶，凌无涯被猛地推向崖底。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持剑迎向诛邪剑阵的背影，以及叶红绡本体化作血雾遁入他袖中的残影。无尽海的咸涩海水灌入口鼻时，他听见元神深处响起蛊惑的低语："别忘了，你欠我两条命。"
黑暗降临前，凌无涯攥紧了那枚染血的鎏金铃铛。铃铛内侧除了天剑宗标记，还有一行小字——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同门师弟，在魂灯熄灭前刻下的绝笔：
「小心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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