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龙玉璧这东西，是古代帝王拿来祭祀天地之后，丢给天地的祭礼。”
手里的托盘小心地将金万两收到的这块林黛玉送来的玉佩装在里面，胡百荷一边打量一边开口。
“祭礼？祭礼不应该是三牲四礼啥的么？”
一旁的金万两给胡百荷倒上一杯茶，听到她这句话有些纳闷。
他也不是没看过电视剧，以前干活的时候评书也没少听，不都是准备什么乌牛白马，再不就是猪牛羊这三牲。
听着金万两文盲一样的回复，胡百荷抬起头来，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么一个屁也不懂的文盲，竟然能翻出来这么宝贝的东西。
你说是他的幸运呢，还是文物的不幸呢？
叹了口气，胡百荷开始给金万两科普起来。
“哎呀，祭礼祀礼一共有很多项，这是个很大的流程。
而且祭祀的对象不同，也分成很多不同的祭礼。
上供三牲只是其中的一项。”
说着，胡百荷拍了拍手，一边摘手套，一边问金万两。
“你知不知道国之大事后边是什么？”
金万两露出澄澈且愚蠢的眼神，摇了摇头。
我技校毕业的，你问我工装怎么穿我倒是会。
“在戎与祀！
哎呀，就是打仗和祭祀。
当年刘禅给诸葛亮还下过‘政出葛氏，祀由寡人’的话呢，指的就是国家两件最重要的事情。”
胡百荷腮帮子鼓了一下，像个小青蛙一样。
看在那个金镶线荷包的份上，我忍！
“古代的皇帝有点什么事就要祭天，哪怕是皇后生孩子了，如果皇帝心情好了，都得昭告天地。
投龙玉璧这种东西，是道教的斋祀用具。
必须在道教的道士们起大醮的情况下使用。
这种仪式种类有黄箓大斋、金箓大斋等好些种。
等一时结束后，为了酬谢天.地.还有水这三官神灵，就会把写有祈请者愿望的文简和一枚玉璧、一条金龙、还有一块金钮一起用青丝捆扎起来，分成三简。”
胡百荷说着，还看向金万两，眼中带着期许。
“你发现的除了这块玉璧，就没有金龙，金钮什么的吗？
或者哪怕是布料碎片也可以啊！”
金万两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林妹妹亲手掏出来的时候，就拿出这么一个玩意来。
上哪给你找金龙金钮去。
看着金万两摇头，胡百荷的脸上露出可惜来，叹了口气。
“可惜，如果这三样有一样在，你这宝贝的价值都能再上一个台阶，光有玉璧，可能价格就没那么高了。”
“不过也不怪你，毕竟这东西是要由国君亲自祭祀完了天地之后，亲手投掷于深山，幽谷，大川之中。”
掏出自己新买的三折叠，胡百荷一边咔咔的拍着照，一边继续给金万两这个文盲解释。
“所以，这东西的保有量都不能说是很少，可以说基本上等于没有。
你能找到一块玉璧，都算你造化大了。”
而金万两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一亮。
他虽然不懂文物，但是他懂物以稀为贵这话啊！
既然这东西保有量这么少...
“那岂不属是说，这东西的价值很高？”
胡百荷放下手机，冲他翻了个美宝莲睫毛膏色的大白眼。
“高什么啊，投龙玉璧用的玉料也不是什么高价值的玉，因为要保证‘江山永固’的意思，还要在上面刻字，用的都是硬玉。
投龙玉璧的主要价值在于前面的‘投龙’俩字，这两个字是双关，不只代表和玉璧一起扔掉的金龙，而且也代表投出这条玉璧的真龙天子。”
说着，胡百荷拿过手机，把图片放大，凑近到金万两身边。
金万两顿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混合香气，具体是什么味道，他还真说不出来。
只觉得还挺好闻的，让他下意识深吸了几口。
“你看，这玉璧上写的字。”
胡百荷没在意金万两的动作，她现在的一颗心全在这颗玉璧上。
一边拿手指头指着上面的字，一边跟金万两说道：
“至正乙酉 帝忧河患
敕贾鲁疏漕渠 征丁廿万
铸玉简记之 祷曰：
「伏以苍璧通玄 安澜镇渎
九渊弭浪 黎庶得耕」”
“你这块玉璧是元惠宗也就是元顺帝，大元最后一位皇帝为了治水扔下的玉璧。
所以这块玉璧的文化价值肯定是不如唐宋时期的玉璧了。
而你又没能有其他的东西佐证，如果不是这块玉上的撰文丑的这么抽象，都容易被人怀疑是假的！”
金万两听傻了，看着玉璧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
“丑还能被当成辨别真假的工具？”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啊！
胡百荷已经习惯了金万两的没文化，叹了口气，伸手指着字体给他解释。
“那当然了，硬玉本来就很难雕刻，古人的工具又不全，上哪给你拿电钻打磨去。
你看这种驼刀跳刀痕，一看就是用工匠玉凿一点点抠出来的字体，现代谁闲的没事给你复制这个。
国内能雕刻硬玉的大师就那么几个，你这玉璧就算卖了都不够请人家给你出手一次的。”
胡百荷将手机放下，坐在对面，端起已经放的温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跟他叨叨了半天，她嗓子都干了。
喝了一口茶，胡百荷嫌弃的皱了皱眉。
“咦，你这什么破茶叶，怎么这么难喝。”
金万两一摊手，有些无奈。
“大姐，我哪像你家那么有钱，这一百多块钱的茶在我这都是顶配了。”
胡百荷倒是很大方的放下茶杯，一摆手。
“我爹过一阵有人给他送明前的龙井来，我给你带来点。”
看着对面这个其貌不扬一脸老实忠厚，放在路边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人来问路的男人，胡百荷头一回找到了挖宝的心思。
要不怎么说老爷们都是未发掘的潜力股呢，谁能想到这小子家里竟然有这些东西。
看着胡百荷皱着眉头喝干了茶，金万两终于问出了心中的那个问题。
“那这东西能值多少钱啊？”
胡百荷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价格应该不会很高，毕竟你这个东西上面也没有绑绳，而且也没有确定这块玉璧是不是投龙的玉璧，说不定是元顺帝的某个陪葬品或者是腰饰也不一定。”
金万两一听她这么说，心气顿时下来一半。
既然是腰饰，这东西看起来不是很值钱啊。
“嗯，马马虎虎，四五百，能到五百多个吧。”
就在这时，胡百荷想了想，纤细的手指轻轻搔了搔下巴，给了一个数。。
“夺少？你说多少？”
“砰！”
金万两说话声都变了，整个人咣一下从沙发上就跳了起来。
然后又砰一下砸在了地上。
捂着后腰，金万两顾不得疼，站起来一脸的惊诧。
“五百多个啊，咋了？”
胡百荷看着他有些诧异。
“这东西也就这个价了，你还想要多少啊？”
金万两赶紧摆手，脸上龇牙咧嘴的。
“不不不，我是说，这东西这么值钱么。”
胡百荷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质疑眼前这个生物到底是不是华国公民一样。
“这好歹也是元朝的文物吧，你怎么想的？”
金万两嘿嘿嘿的陪着笑，露出苍蝇看见屎一样的笑容。
这也是他维持人设的一招，毕竟只有维持好了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老好人的设定，以后办事才能省事些。
“没事，没事，我孤陋寡闻了，胡姐，您见多识广。”
胡百荷看着他这副模样，哼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铲起来。
在胡百荷铲了四五把，也老八了四五把，眼看要把手里的三折叠掰成四折叠的时候。
终于，金万两小屋的门被叩响了。
金万两终于替胡百荷的手机长出了一口气。
真不容易，摊上个又菜又爱玩的机主。
“月月姐！”
放下手机，胡百荷拉开门，一个一脑袋短毛染成金发的高挑美女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直接被胡百荷撞了个满怀。
金万两在一旁看的很清楚，好家伙，一对弹性物体碰撞，产生的涟漪十分惊人啊。
“哎，哎，我告你非礼啊！”
高挑美女赶紧伸手把胡百荷推出去，揉了揉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胸口。
“你要给我看的宝贝在哪呢？”
月月姐说着，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来。
金万两愣了一下，这是，毛子？
“这呢这呢。
这就是物主，月月姐你叫金子就行。”
胡百荷赶紧给月月姐引见，金万两也站了起来。
“哦，金子，你好你好。”
月月姐很大方，主动伸手跟金万两握了一下。
人家都动手了，金万两也不能愣着了，赶紧也伸出手去和大美女握手。
真滑。
金万两收回手，啧了下舌。
“金子也是顽主么？”
握完了手，月月姐大大咧咧的往金万两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大妞范十足的低头看起那块玉璧来。
“没有，这是我家里老宅的东西。”
金万两赶紧把装着玉佩的托盘往那边送了送，开口道。
“哦，那我可得看看。
家传的真货可远比那些顽主手里的多。”
月月姐说着，从包里也掏出了一幅手套来戴好。
“月月姐，你家生意最近咋样啊？”
胡百荷走了过来，坐在边上，一边拿出手电筒给月月姐打光一边开口问到。
“马马虎虎，这不打算整点好东西回去么。”
月月姐一遍搭话，一边打量着手里的玉璧，手指轻轻摸索过纹路。
又从兜里摸出一个高倍鉴宝放大镜，在上面仔细看着。
“嗯..缝里没有磨痕，纹饰也都对，龙角的方向也没错。”
一样一样核对了半天，月月姐放下了手里的放大镜。
转过身，对着胡百荷，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如同母亲看到孩子会走路一样的喜悦来。
“行啊，百荷，你这回可真没走眼，终于碰见一回真的了！”
金万两看着胡百荷脸上泛起的一丝红晕，啥意思？
难不成她之前专门碰见假的了？
而对面的月月姐就跟没看见胡百荷脸上尴尬的表情一样，嘴上一点情面不留，把胡百荷之前那点事全抖搂出来了。
什么买了副上周的古董说是西周的。
买了个后焊的家伙，被说成是后汉的。
以及花了好万请回来一幅清代的唐伯虎名画..
听得金万两侧目以视，好家伙，怪不得我那堆假货给你看的时候，你脸上那三分的深恶痛绝这么明显呢。
感情全都是你来时路是吧！
而胡百荷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伸手拉住月月姐的手，开始用女人通用的招数。
撒娇。
“哎呀，月月姐，你先别说这个，这玉你收不收？”
金万两赶紧转过头去。
不行，西门庆这家伙劲太大了。
怪不得能调戏潘金莲呢，就这个能力，你说他能把潘金莲挑起来我都信！
“要是价合适，那我肯定收啊，你这是真东西，我为啥不收啊？”
月月姐说着，转头看向一旁假装看风景的金万两。
“哎，金子，你打算多少出？”
金万两听到钱，赶紧转过头来，想了想刚才胡百荷告诉他的价格，一咬牙。
“六百万。”
没想到对面的月月姐听到这个数很淡定，直接站起身来拎着包，转头就走。
给金万两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要高了？六百万人家觉得不值？
那好歹也还还价啊！
对面的胡百荷却抻了他一把。
“走啊，拿身份证去啊！”
看着金万两懵懂的眼神，胡百荷一边拿出黄绢袋子收好玉璧，一边跟他翻白眼。
“这么大的数目转账，你不得上银行啊！
你那四个月保安白干了是怎么的！”
金万两这才如梦初醒，拿上身份证和银行卡，跟在两女身后，钻进了胡百荷的那辆揽胜，来到了银行。
金万两看着踩着高贵冷艳的步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掐着黄袋子离开的月月姐，又看了看自己多出六百万的银行卡。
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嘶，真疼。
如果不是宝姐姐给他增加的‘冷静’属性，他现在估计都蹦起来撒欢了。
“月月姐是干啥的，怎么这么有钱啊？”
坐在回程的揽胜上，金万两把卡插在兜里，有些好奇。
“没干啥，她家里就是普通家庭。
但是她给人家干活，钱也是别人给的。。”
胡百荷戴着墨镜开着车，嚼口香糖哼着歌，十分自在。
金万两更好奇了。
“那，她给谁干活啊？”
胡百荷呵呵一笑，一拧方向盘。
“她老板是红字头，现在开私人博物馆的。”
金万两顿时点了点头。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红字头，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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