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上站起身来,时迁拍拍身上的土,长出了口气。
刚才的搏斗过程中,他多次留手,眼前的恶贼越打越凶,眼看刀都要拔出来,下一步就是玩命了。
要是西门庆再不来,他相信这家伙肯定会一刀直接把自己砍碎,不是问题。
毕竟眼前这贼厮可是他专门精挑细选出来的,脾气又臭,为人还脏。
可以说别人是五行缺一二,他是五行缺五行,都坏透了腔子了。
想到这件事,时迁就觉得心里憋屈,真难啊!
兴仁府这种大县,找这么个又没背景,又有恶名的贼,可是太困难了。
还好,功夫不负苦心人,经他多方打听,这才被他在外县寻找到了这么个人。
陆大飞作为兴仁府外县有名的泼皮,觉得今天简直就是老天爷心疼他。
就在今天早上,他还在四处躲债。
昨天晚上搏叉斗宝一夜赌输了钱,家里又没有妻子老父可以拿去抵债的他被人拿着刀子杀,从街口追到街头。
本来是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
结果刚走到街口,就看见了这个小矮子正在叫卖手中的一对宝物。
陆大飞虽然不识得一般的宝物,但是这对琉璃宝瓶就算是他也能看出来。
那可是陆大飞从未见过的一对琉璃宝瓶啊!
他搏叉打马时,曾见过有那王孙公子家的仆役揉着琉璃的把件前来。
虽然也是光滑的外表,可是那里面却都是昏沉沉雾蒙蒙的。
而眼前这小子手里的两瓶琉璃宝瓶,简直澄澈的就跟冰块磨的一样,干净透明,清澈见底。
甚至和水晶的也差不多了!
而和这个瓶子相对,这叫卖宝瓶的鼠灰色短打小矮子,却是个看着就糠的囊货。
身量不高,体长也不长,长得也像个耗子一样缩头缩脑。
看着就很好欺负不说,他身上还松松垮垮的系着一个面料华贵的包裹。
一看就知道里面就都是值钱玩意。
他就走上前去假脱买宝,没想到跟小矮子竟然是个傻子,跟着自己直接出了城,来到了槐树下。
随着这厮们来到这里,陆大飞便劈手夺走了他身上的包裹,和手里的宝贝。
一切都是按照他臆想中那么完美的发生着。
双方厮打,他以绝对的武力将这个小崽子打的嗷嗷直叫。
然而,就在相斗之下眼看都要得手的时候,却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手里的长刀被荡开,陆大飞先是露出惊恐,但当看清荡开他手里长刀的人是西门庆时,顿时又骄横了起来。
“你这小白脸又是谁,不要命了是吧!!”
手里的长刀捻起,直接指着西门庆的脸放出狠话来。
就算西门庆手里捻着一杆朴刀,他依然一脸骄横,狰狞的威吓道:
“识相的赶紧给爷撅着皮炎撒开!不然我一刀便是一个窟窿,把你二人全都搠杀!”
他敢说这话,不是没有原因的。
西门庆因为身上的紫罗袍被时迁盗走,只剩下了一身中衣。
出来的时候,他穿的是一身曾平给他换上的旧衣服。
说是旧衣服,但是曾家这般大府上的衣物,平时都是有专门的箱倌儿看管,有婆子浆洗。
西门庆身上这一身青布的直据,加上头上的巾帽,外面穿着的鹤氅,若是收拾好了放在一旁,也是干净利索,丝毫看不出陈旧来。
而西门庆本人也是长了副白净的脸盘,加上衣服,也是颇有些书生气。
西门庆虽然有武艺在身,却并不粗粝,不然怎么能勾搭的那潘金莲行事。
因此陆大飞只把西门庆当过路的行人,手里的朴刀也无非是些摆设罢了。
陆大飞知道,似这般公子郎哥,都是读书读傻了的。
纵使有些行侠仗义的心,只要被一吓,便会退去。
却不想对面的公子哥冷笑一声,手里擎起那杆朴刀来,指着自己。
张开嘴就是一声喝骂。
“你这泼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人财物!
你就不怕报应吗?”
那陆大飞心生焦躁起来,手里抡起长刀,对准了西门庆兜头就砍了过去。
嘴里还暴叫道:
“报应报应,爷爷今天就是你的报应!”
陆大飞手里雪亮的的长刀劈开暮色,刀刃上的豁口闪着淋淋的凶光。
兜头劈砍下来时,竟然呼呼的生出风来。
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小矮子身上的财物实在是太值得他铤而走险了。
他狞恶着一张脸,眼前这小白脸自己找死,就怪不得他了!
陆大飞是多年混迹在街头的地痞,又跟几个贼配军混过学。
这一刀劈砍下来,倒也带着些吓人的威势。
以往见了他这一刀的人,都是面露惊骇,尽皆亡魂一样的逃也去。
可今天这小白脸子却出乎意料的不退反进!
西门庆身上的青布直裰忽地灌满山风,手里朴刀自腋下反穿而出。
寒芒一闪,手里朴刀的刀刃正撞在对方的刀镡上。
火星四溅间,两柄钢刃已麻花瓣也似的绞在了一起。
“小白脸倒有把子力气!”
陆大飞狞笑着作势就要拔刀,可手刚抬起来,却猛地抬膝猛顶。
这是他跟贼配军那学来的,搏杀时候的阴招。
靠着这招,他阴倒了不知道多少的人。
但是论起玩阴招来,那西门庆更是行家。
见陆大飞要出铁膝,便把手里朴刀杖儿旮沓一声往下一按,便将那条膝盖砸了下去。
而一旁的时迁蜷在槐树根下看得真切。
那陆大飞虽是个泼皮,刀法却带着边军的路数,每记劈砍都冲着颈项要害。
而西门庆手里那口朴刀却又像生了眼睛,总能在千钧一发时架住刀刃,震得陆大飞手里的刀弹飞出去。
双方砍了能有余十回合过去,陆大飞便已喘得像破风箱一般。
西门庆好歹也是请过教头在家中习武过的,比起这地痞而言,强出太多。
更别说之前和时迁厮打时,他就耗费了不少力气。
眼见不敌,陆大飞心中便计较起来。
目光一转,他忽然暴喝一声,长刀抡圆了使招"力劈华山"。
西门庆刚要错步闪身,把朴刀顺着对方刀背滑下。
却见那陆大飞速度更快,伸手丢出一个包袱,直接奔着西门庆的脸便扔了过来。
西门庆赶紧将包袱接在手里,那陆大飞转头就要跑。
心道这小白脸武艺何等了得,今日这买卖肯定是做不成了,为此搭上性命不值当。
然而,他尚未踏出两步,只见一个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飞到他身边。
金红色的刀锋过处,四根手指齐根而断,跌落在尘埃中。
“啊呀!”
陆大飞痛呼一声,抱着血肉模糊的左手跪地。
西门庆看着那窜出去的时迁手里的刀尖已抵住他咽喉。
在槐树下炸开一声清脆的龙吟。
拧腰旋身,时迁手里的小刀划出半月寒光。
陆大飞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喉间老大的口子突突的冒着鲜血。
他双目暴睁,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轰然倒地。
“时迁兄弟,好快的刀啊!”
西门庆追了上来,看着时迁手里那柄形制新奇的砍刀。
一般的砍刀,无论是有曲还是直刃,都是刃头挑起。
而时迁手里这款刀,竟然是刀刃反扣,如同一条怪鱼一样,更似古时候的刀币一般。
而刀身上那一条狰狞的龙纹,和如同鸽子血一样红的宝石,无不说明了这把刀的来历。
定然是仙界赐物!
而时迁一甩手里的短刃砍刀,将上面的鲜血甩在地上,将砍刀收回腿上的鞘子,用绑腿绑好,无奈一笑。
“这刀也是仙长所赐,名头号为屠龙,送与小弟确是有些污了神物。”
西门庆一边在地上陆大飞的胸口处又搠上一刀,将其彻底捅死,一边摆手。
“既然是仙长所赐,兄弟就不必过谦。”
时迁还欲说话,惊人的耳力却听到了后边的叫唤声。
“大官人,大官人!”
家仆们提着杆棒紧赶慢赶,才看到西门庆正和一个矮子站在树后。
地上躺着好大一具尸体。
“啊呀!”
有那眼熟的家仆认出了地上的尸体,便惊叫了一声:
“这个不是‘草帽儿’陆大飞吗?”
西门庆倒提着刀,看着家仆,出声问道:
“你识得这恶贼?”
那家仆抬起苍白的脸,不去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不适,开口道:
“回禀大官人好知,此人是城外一破落户,平时好戴一顶破草帽,因此有人给他起了这个诨名儿。
平时便打马搏叉,斗鸡耍狗。
专做些行凶作恶,偷财窃物的事情。”
一旁的时迁赶紧装作大仇得报的快意,跳着脚的骂道: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我一对家传的宝贝,便是被这贼厮乍走了!
若不是这位大官人帮我除了此僚,我定被其搠杀在这了!”
说着,便对西门庆纳头便拜。
“小人时迁,谢过大官人。”
西门庆赶紧按照设计好的,扶起地上的时迁,摆了摆手。
“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
说着,把包裹递给时迁,开口问道:
“东西可缺了吗?”
时迁却摇了摇头。
“俺的东西已经在这里了,这包裹却不是俺的。”
西门庆闻言一怔,哦一声打开包裹。
嘴里顿时啊呀一声。
“这不是俺的衣装,行囊吗!”
只见一副紫罗袍包着一个银箱子,夹着一口刀,正正好好的躺在包裹里!
院公们也面面相觑。
心道难不成真像大官人说的?
这好人还真有好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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