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杨嫂子随意的摆手，
“妹子，咱别说那个，家属院和外面不一样，这边毕竟是部队，没有那些说道，甭管什么初衷，这事，是大好事，不伤天害理，受益的也确确实实是大家伙，这是事实。
我跟你说，这些年，这些随军家属啊，其实也是个大难题，一方面她们你来了确实能解决一些人的生活问题，但是随军了也得吃饭，也得吃喝拉撒。
这些家属啊，有文化的少，顶多是下乡的知青，绝大部分都是农村人，咱也不是说农村人不好或者怎么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但是也得承认，没有文化，跟人家有文化的比，就是吃亏啊。
工厂招工要初中毕业的，她们当老师的，最低也要高中毕业，在老家啥啥都能干，到这来你看看，种地吧，就家里那点菜园子，农民不种地，就指着男人那点津贴，她们来了，但是老家该邮的钱还得邮，家里可不就越来越紧巴巴嘛！”
总之就是一句话，穷，还没有合适的赚钱路子，所以，就越来越穷。
“你都不知道，你看这回交上来的都不多，但是都知道是头一次，这手艺好不好的，这次最重要，她们悄悄的都来找了我好几次，这个针脚行不行，线头能不能看出来，不是她们做的慢，是心里头都没有底。
你看着吧，这回拿到钱了，今天晚上保准家家都得亮灯到半夜，两天之后这东西到你手里，最少也得翻番。”
夏小满终于是叹口气，在杨嫂子身边坐下，
“嫂子，我总觉得，咱们家属院好像是，封闭的太谨慎了，外面其实已经放开了很多了。
今天我特意在城里绕了一圈，大街上卖东西就是市场上卖菜，也是能赚钱的，像是这个假领子，织毛衣，马甲，毛袜子，毛手套，甚至用那些碎布头做小背包，做抱枕，靠垫，鞋垫，其实都是有人喜欢的，听说还有人去南方，特意的去进袜子，准备回来摆摊呢。”
其实县城的人们还没有这么大胆，不过依着现在的趋势，这是必然的发展，
“嫂子，其实只要不懒，办法总比困难多，人动起来，钱动起来，流通了，赚钱的法子还是很多的。”
改革开放，顾名思义，真的是国家经济发展的高速路，这个阶段真的成就了不少的富豪，
“农村也都分产到户了吧？家庭联产承包，自己种地，自负盈亏，这也是国家的态度。
嫂子，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现在我们羡慕的工人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你信不信，早晚我们也会赶上，然后，超越的。”
杨嫂子的男人是个团政委，她自然也不是个目光短浅的，这话，自然也是听过的。
只不过，人啊，穷的太久了，明知道前途是光明的，心里该没底也没底，该不自信也还是不自信。
晚上跟元景说起今天的事，小满还有些唏嘘，
“我想着，以后把这个事都交给杨嫂子，但是，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百姓这心思活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赚钱的道道儿，也只会越来越多，你说这个活，能干多长时间？三个月五个月？”
她的印象里这东西好像也就流行了几年，照一线城市晚了不止半年，但是像是贸易发达的城市，人家发展的速度也是飞速的，不过，好像有些小商品工艺品倒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比较畅销。
哦，牛仔裤，皮夹克，健美裤，喇叭裤，花衬衫，蛤~蟆镜，的确良衬衫，波点连衣裙，垫肩西服，这些“时髦”，好像，都要登上历史市场了，
“你是怎么想的？”
小满很干脆，
“不知道，现在能赚钱就先干着，然后再随时的调整呗，哎！你没看见她们今天拿到钱时候的样子，不知道的都得以为那是多大的巨款呢，其实都是十块八块的，”
元景沉默了一会儿，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没有家庭托举的同时，也没有家庭拖累，结婚前一个人挣钱一个人花，又不像后世车贷房贷，不出任务的时候部队管吃管住，出任务也有补贴和奖金，所以，他一个人，这钱还真就不算是缺。
对于媳妇儿这，自打知道这个神通，他对媳妇儿不缺钱的行为和话语，直接就想通了。
但是对于这些成了家的战友，他也是理解的，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人赚钱养活全家，老人看病吃药，孩子要长身体，要吃要穿。
有的还要补贴老家的父母和兄弟，老家的婚丧嫁娶，很多家庭就这一个当兵的，在整个家族都是最出息的那个，有时候遇上这种事也是要出钱的。
一个人的津贴，养活全家，你算算，几十块钱，分成好几份。
有时候再有点突然情况，家里平时也要吃喝，这还不算家里添置什么大件呢。
普通老百姓啊，自古以来，就是最苦的。”
“哎，今天杨嫂子跟我说了一堆，我倒是也明白这些家属的难处，咱们都知道外面的机会肯定是要多一些的，但是她们很明显的都是脱不开手脱不开身，或者说，她们自己就不想脱开身的，这种能在家做的手工，不确定性太多，我也不确定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这个正常，她们也会理解的，能有额外的收入，对她们来说，就是好事。”
“不是不是，”
小满摆摆手，干脆的面对着元景坐着，
“我就是在想啊，这个事，应该说这个东西，确实是长久不了，但是这个行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想啊，咱们这就是个小县城，需求有限，你说咱们要是问问志新姐呢，京城那边，或者其他的大城市，应该也是有市场的吧？
不光是这个，还有......”
她今天在县城走了一小天，那也不是走马观花，是认真的看了的，除了像是这种卖小物件的，有几个小摊子卖的，有磁带，虎头鞋，虽然不多，但是很明显的花样多了，说明老百姓的胆子大了。
“你说，如果能想办法把这种收购，批发，零售的模式固定下来，不拘种类，只看质量和，和这东西的样子，这样的话，可行吗？”
说实话，小满也不是专业的，但是跟元景比，毕竟多看了后世全速发展的几十年，还有那些坐家里就能看到全世界的媒体，还有各个网站的年代文，也算是西拼东凑，不过，还真的要请教一下秦志新，确定一下外面城市实际的情况，如果后续的销路稳定，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元景更是不懂，他参军出任务这些年，国内又都是计划经济，集体经济为主，没有例子，不过批发零售也不是什么新鲜词，不管什么时候，那大宗物资还是个优惠价呢。
顺着小满说的路子想象，如果真的有人长期收购，甭管是什么，那么他们最底层这些人就算是有了条稳定赚钱的路了，
“路子可行，只是，要保证后续这些东西确实能卖出去，不然，谁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是啊，我想的就是，这方面志新姐算是行家，她是做领导的，但是底下肯定有零售的店铺，而且，她在那边，对现在的市场也比较了解，什么东西能够受到消费者的喜欢，大致的给我们一个范围，我们也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挑选一下，我相信，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手工的东西的。”
元景愣愣的转过头来，
“你的意思是，收购的东西，要卖出去？不是要在县城里摆摊零售吗？”
“当然啦，”
小满也诧异，
“这小县城才多大，消费水平和消费能力在这摆着呢，说句大实话，那有很多人家都还是单职工呢，这次这假领子是给他们省钱，但是这是对很多家庭来说都是有用的，都能省钱省布料的，所以才会卖的这么快。
但是咱们不可能只做这个啊！
那以后，比如啊，用那些碎布做的百家衣，百家被，抱枕，靠枕，或者做个小玩偶，头花，或者其他的饰品，你说，就说我娘家，他们会买吗？”
元景想了想夏家老两口的性格，
“百家衣百家被的，估计老人的都会做，抱枕靠枕，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东西，放在前几年，上纲上线说是小资，也说得过去，可有可无。
但是那玩偶头花，或者饰品，明摆着是女孩才会喜欢或者用到的，爸不会注意，但是妈那么会过，应该不会舍得买，如果高兴，也许会自己动手做，但是花钱，应该是不可行的。
倒是三姐，如果手里有钱，应该会考虑考虑。”
“是吧？你也看出来了，我说的并不是生活必需品，所以可以想象，就算是摆摊了，会有多少人舍得买的？”
“所以，你直接就把市场定在了外面？”
“你也经常听广播，应该也知道，外面的发展速度，是我们根本就想象不到的，我们还在担心温饱，他们考虑的已经是生活的质量了。
就像那个玩具车一样，做工好，质量好，那肯定不便宜，放在这边，你觉得能卖出去几个？孩子会喜欢，但是在家长眼里，肯定是不如铁皮青蛙，甚至是那玻璃珠子实用就是了，这个你得承认吧？
一个玩具车的价格，可能都能买一件衬衫，或者好几米布了，想也知道，这东西要怎么选。
但是，放在京沪地区，或者是往南走那些开放的比较早的地区，他们的思想和我们的就完全不一样，不过也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说白了，咱们的思想就不一样。
我们这边呢，老百姓手里有钱，首先想的是什么？”
“攒钱，吃肉，孩子上学，结婚，生子，养老，以防万一。”
“你看，这就是区别，你知道南方人有钱时候想什么吗？他们的第一位是，这钱怎么能更多，怎么能让这钱，生钱，赚更多的钱，这钱在我手里怎么能发挥更大的就价值，获取更大的利益。
是，可能是受这十多年的影响，也是这边本就是以农民为主，农民嘛，看天吃饭，更害怕有天灾，老百姓都怕了，一定要手里有粮，手里有钱，心才不慌。
这个很正常。
但是，太谨慎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我跟你说，从政策下来的第一时间，我们这边，主打一个啊，是吗，真的吗，观望，看看，你不敢动，我不敢动，他不敢动，所以结果就是，没有人敢动。
但是南方人，或者说志新姐那边，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确定政策的真假，然后抓住政策刚出来时的宽松和优惠，抓住先机，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个先机已经被人占去了一半，或者一大半。
等其他人准备好，人家已经站稳了脚跟，占住了市场，甚至可能，已经对这个行业深入探究了一圈。
可行，人家就继续深耕。
不行，人家转身就换跑道了。
后进来的，你就只能拼命跟更多人抢着剩余的有限的蛋糕，然后不明所以的看着前辈可能转个圈就出去了，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只能继续顺着这一条道走到黑。
政策出来也有三四年了吧？”
“是，确切的说，已经快五年了，但是全面的宣传到下面，其实也才三年多。”
“是啊，已经三年多了，但是你看咱们这个小县城，刚刚摆摊。
就这三年时间，就已经被人超越了不知道多少。”
“农村人穷怕了，胆小，谨慎，不然这分产到户也不至于拉扯了这么长时间。”
“是啊，所以我看这些家属也都是，放不开。
其实现在的京城，或者京城往南的大城市，大街上更多的都是喇叭裤，健美裤，蝙蝠衫，高跟鞋，你信吗？”
“......信，但是这边，不现实。”
“恶性循环。
因为手里没钱，就算是有人卖，也不会有人买。
工人还是那个固定的工资，农村分产到户了但是还没有明显的收入增多，但是大街上卖的东西更花样了，能花钱的地方更多了，所以，他们手里的钱更不够花了。
哎！
我突然觉得，这个事，还挺有意义的。
你猜，就这个假领子，要几天才会有跟风模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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