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来几天，迟甜的行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一大早就接到了梁景衍的电话，舅妈叫她去家里吃饭。
迟甜刚推开公寓门，就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梁景衍穿着居家服，正在客厅里整理医药箱。
"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厨房有热汤。"
迟甜把包挂在玄关，手指碰到里面的钢笔盒。她走进厨房，掀开砂锅盖子，热气裹着红枣的甜香扑面而来。
梁景衍从书架上抽出一份烫金文件夹："正好，市立医院和华庭文化合作的医患故事集项目，宋江越是总策划人，我推荐了你。"
"华庭文化？"迟甜翻开文件夹，看到扉页上烫金的酒店logo。
迟甜接过文件夹时，注意到表哥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记得你说过宋江越是酒店总监？"
"刚调任。"梁景衍推了推眼镜，"华庭新成立的文化娱乐事业部，本来总部属意上海派个人过来..."他故意停顿，"结果有人连夜写了三十页企划书，亲自飞北京向董事会演示。"
迟甜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文件夹边缘："因为..."
"据说论证得很充分。"梁景衍转身去倒水，声音里带着笑意，"什么'余城文化底蕴与酒店业态融合''IP内容赋能传统服务业……”
迟甜的指尖停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烫金名片上的头衔写着：华庭文化传媒事业部总监 宋江越，邮箱前缀"RS_1123"与那方手帕的绣字一致。
迟甜翻开企划书第三页，指尖蓦地顿住——项目启动日期是12月23日。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冬天，在图书馆自习到深夜，窗外飘着雪，她随手在借书卡上写的"1123"这个数字。
"这个日期..."她声音很轻。
梁景衍背对着她洗杯子："宋江越的生日。"水流声里，他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他特意选的。"
迟甜胸口泛起一阵微妙的酸胀。那支钢笔，那个日期，还有他名片上刻意保留的邮箱前缀...
"你们..."梁景衍关上水龙头，突然转身，"当年在图书馆..."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舅妈提着菜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甜甜！楼下停着辆奥迪A6，是不是..."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迟甜的手机就在这时亮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简讯：【下楼。】
她条件反射般合上文件夹，却听见梁景衍轻笑一声："看来有人比我们医院急诊科还急。"
舅妈眼睛一亮："是不是宋家那孩子？当年总来我们家..."
迟甜逃也似地拿起跑下楼了，背后传来舅妈拔高的嗓音："甜甜！饭还没吃就走啦。"
楼道里传来迟甜回声，“舅妈，汤很好喝，饭下次再吃。”
梁景衍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妈，你家甜要被人拐跑了。”
迟甜坐进副驾驶，车门关上的瞬间将风雪隔绝在外。车内有淡淡的皮革和薄荷的气息，仪表盘泛着幽蓝的光。
她侧头看向宋江越，男人正单手调整后视镜，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腕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了？"迟甜问。
宋江越没有立刻回答。他挂挡，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雪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轻轻扫开。
"猜的。"他语气平静。
迟甜挑眉："又是梁景衍？"
他唇角微扬。
车子转过一个路口，街灯的光影在他侧脸上一掠而过。迟甜注意到他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像是克制着什么情绪。
"所以现在去哪儿？"她问。
宋江越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储物格里抽出一张票，递给她。
迟甜低头一看——余城剧院，《罗密欧与朱丽叶》话剧票，时间是今晚七点半。
"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她捏着票，指尖微微用力，"万一我不上车呢？"
宋江越轻笑一声："那我会在楼下等到你出来。"
迟甜心头一跳，转头看向窗外。雪中的城市霓虹模糊，街景飞掠而过。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看似从容的每一步，其实都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宋江越。"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你以前……没这么直接。"
他沉默了一瞬，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才低声道："因为以前没把握。"
迟甜惊讶，“现在就有把握了？”
"现在，"他侧头看她一眼，眸色深沉，"没把握也试试。"
车子驶入主路，雪渐渐小了。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连成一片，像是无声的银河。
剧院门口的红毯已经被雪浸湿，迟甜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下车，宋江越的手适时地扶住她的肘部。他的掌心温热，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被冒犯，又提供了足够的支撑。
"小心台阶。"他低声提醒，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迟甜点头，目光却被剧院门口的海报吸引——朱丽叶站在阳台上，罗密欧仰望着她，两人之间隔着月光与花朵。她突然想起高中时偷偷写过的那些故事，总是关于暗恋与错过的情节。
"喜欢这个改编版本？"宋江越注意到她的视线。
"没看过。"迟甜摇头，"以前只读过原著。"
他嘴角微扬："我记得。"
迟甜侧目："这你也记得？"
"你高二那年参加校园戏剧社，原本要演朱丽叶，后来放弃了。"宋江越从大衣口袋取出两张票，"因为程之锦说那很幼稚。"
迟甜的手指僵了一下。她确实忘了这件事，但经他提起，那段记忆立刻清晰起来——程之锦靠在教室后门，笑着说"这种老掉牙的爱情剧有什么好演的"，而她默默把剧本塞回了书包。
"你当时在场？"她轻声问。
宋江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票递给检票员。当他们走进铺着深红色地毯的走廊时，他才开口："我去找梁景衍，刚好路过你们教室。"
他的语气平静，但迟甜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自然。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没说完的话。
剧院内部比想象中更古老华丽，深红色的丝绒座椅，镀金的装饰花纹，穹顶上绘着天使与云彩。他们的座位在二楼包厢，视野极佳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要喝点什么吗？"宋江越问，指了指包厢侧边的小铃铛，"可以叫服务生。"
迟甜摇头："不用了。"她犹豫了一下，"你经常看话剧？"
"第一次。"他解开西装扣子坐下，"听说你喜欢。"
迟甜心头微动。她确实在某个采访中提过喜欢小剧场话剧，但那是个几乎没人关注的校园公众号。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灯光渐暗，舞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迟甜试图集中注意力在表演上，却总是不自觉地注意到身旁人的存在——宋江越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他偶尔调整坐姿时衣料摩擦的声响，甚至是他平稳的呼吸声，都让她分心。
当演到著名的阳台场景时，迟甜感觉有什么碰了碰她的手背。她低头，看见宋江越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手上，指尖微凉。
"冷吗？"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迟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确实冰凉。她摇摇头，却想抽回手。宋江越的手掌翻转，将她的手指包裹住，温热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迟甜感觉心跳加速，不知是因为剧情还是因为两人交握的手。宋江越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动作克制又温柔。
灯光重新亮起，宋江越自然地松开了手。迟甜假装整理围巾，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要出去透透气吗？"他问。
迟甜点头，跟着他走出包厢。二楼的休息区人不多，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余城被雪覆盖的夜景。
"比想象中好看。"迟甜评价道。
宋江越靠在窗边，目光落在她侧脸："嗯，很好看。"
迟甜转头，发现他根本没在看窗外。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正想说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迟甜？真是你。"
程之锦端着香槟走过来，身边跟着几个商务打扮的人。他今晚换了套深蓝色西装，领带上别着精致的领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程总。"宋江越站直身体，语气平淡地打招呼。
程之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笑容不变："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们。"他转向迟甜，"我记得你说不喜欢话剧？"
迟甜握紧了手中的节目单："人会变的。"
"确实。"程之锦抿了口香槟，"就像我没想到你会和宋总这么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宋江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迟甜张口，却听见宋江越先一步回答："比你想象的要早。"
程之锦挑眉："哦？多早？"
"这重要吗？"宋江越的语气带着一丝迟甜从未听过的锋芒。
程之锦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他转向迟甜，"下周的同学聚会，你来吗？"
迟甜还没回答，宋江越已经开口："她那天有约了。"
程之锦轻笑一声："宋总替迟甜做决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迟甜看见宋江越下颌线条绷紧，但他很快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一个微笑："我约了她。"他看向迟甜。
迟甜点头，虽然她完全不记得有什么约定。程之锦的眼神暗了暗，最终只是耸耸肩："原来如此。"
他转身离去，香槟杯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我们有什么约定？"迟甜小声问。
宋江越的表情柔和下来："现在有了。"他从内袋取出一张卡片，"下周六，华庭酒店冬季书展，我想邀请你作为特邀作者出席。"
迟甜接过卡片，上面烫金的字迹在灯光下闪烁："这是你策划的？"
"嗯。"他轻声承认。
迟甜心头一热，正想说什么，休息结束的铃声响起。人群开始返回剧场，他们被人流隔开了一瞬。宋江越伸手护住她，避免她被挤到，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迟甜想起高中时在拥挤的食堂，从来没有人这样为她挡开人群。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但迟甜还是觉得冷。
宋江越一眼就捕捉到迟甜的小动作，很快脱下身上大衣，直接往迟甜身上盖。
"你和程之锦..."他开口，又停住，"算了，不重要。"
迟甜沉默了一会儿。车驶过余城大桥，桥下的河水结了薄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迟甜转头看他："宋江越，我目前暂时不考虑感情。”
宋江越不动声色的撇嘴一笑，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那就考虑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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