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角落的高考倒计时数字不断缩小。
陈安像变了个人，课间不再嬉闹，埋头在题海中。
连他课桌上堆叠的参考书都高得挡住了前排同学的视线。
"陈安，你中邪啦？"吴磊用圆珠笔戳了戳好友的后背，"不管现在附在你身上的是何方神圣，快给我下去！"
陈安头也不抬，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高中混了三年，最后两个月总该拼一把。"
吴磊猛地拽开他前排的椅子，木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瞪圆的眼睛里映着陈安布满血丝的眼白："你疯啦？现在才开始用功，能考上什么学校？"
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该不会..."想用悬梁刺股这招吸引柳大校花注意？"
"滚蛋。"陈安终于抬头，橡皮擦精准砸中吴磊的眉心。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校服领口还沾着昨夜熬夜留下的咖啡渍。
可流言比春风跑得更快。傍晚，陈安正盘腿坐在后操场泛黄的草坪上演算数列题，忽然闻到一阵栀子花香。
阴影笼罩了习题册，他抬头时，柳嫣然的百褶裙摆正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听说..."少女的耳尖在夕阳下透出珊瑚色，"你为了让我回心转意，突然开始发奋学习？"
陈安的铅笔啪地折断在公式中央。
他张了张嘴，却看见柳嫣然突然弯腰，发梢扫过他的练习本。
"加油。"她飞快地将什么塞进他笔袋，转身跑开时白球鞋溅起的草屑落在陈安裤腿上。
笔袋里躺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加油表情，还有行小字："考上同一所大学的话...就答应你。"
陈安望着柳嫣然跑远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捏着那张还带着淡淡香气的便签纸，心里暗想："这都算什么事儿啊，我这还没开始发挥，怎么就投怀送抱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沈梦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正踮着脚尖试图从他背后悄悄溜走，怀里抱着的参考书摇摇欲坠。
"站住。"
平淡的两个字让沈梦瑶瞬间僵在原地。她的肩膀明显瑟缩了一下，抱书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怎...怎么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始终低着头，厚重的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陈安慢条斯理地合上书本，起身时带起几片枯草。他一步步走近，沈梦瑶就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梧桐树粗糙的树干。
夕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格外明亮。陈安伸手，指尖轻轻撩起那片遮挡了她大半张脸的刘海
眼前的女孩睫毛轻颤，琥珀色的瞳孔在余晖中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
咱们从初中就是同学，你怎么老跟我这么生分？"陈安的声音混着草叶的沙沙声。
他手指还悬在半空，方才撩开刘海的触感像沾了晨露的花瓣，转眼就被沈梦瑶慌乱地拍开了。
"我、我我...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埋进怀里的课本中。那些厚重的参考书被她抱得死紧，勒出几道浅浅的红痕。
陈安忽然蹲下身，故意把脸凑到她低垂的视线下方。沈梦瑶惊得后退半步，却见他只是随意坐在草坪上，拍了拍身旁被夕阳烤得暖融融的位置。
两人之间空着一人宽的距离。
陈安咂了下舌，沈梦瑶立刻像被按下开关的玩具弹簧，咚地跌坐在他指定的位置。
膝盖并得太紧，校服裙摆蹭上一小片草汁。
"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非要藏起来？"陈安的声音比平时轻，像在自言自语。
他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撩起刘海时，触碰到的肌肤温度。"声音也好听，却总不肯多说几句话。"
沈梦瑶的肩膀猛地一颤，在陈安再次伸手时几乎是从草地上弹起来后退。她的后背撞上梧桐树干，震落几片黄绿相间的叶子。
"我又不是怪物..."陈安苦笑着摇头，却在这时听见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陈安！"
班主任吴艳玲的高跟鞋深深陷进草坪，手里攥着的教案卷成了筒状。"早上刚被你妈带回家，现在又欺负女同学？！"她胸口剧烈起伏，眼镜链在空中晃出银色的弧光。
"我哪欺负她了？"陈安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我们只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梦瑶蜷缩在树影里，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夕阳穿过枝叶的缝隙，将那些不断坠落的泪珠照得晶莹透亮。
每一滴都在草叶上砸出小小的凹陷，像一场微型暴雨。
"都把人弄哭了还敢狡辩！"吴艳玲一把揪住陈安耳朵，"你在校外怎么混我不管，别把歪风邪气带到班里来！"
陈安忘了挣扎。他盯着沈梦瑶发白的指关节——那里还沾着半片被揉碎的梧桐叶。
少女始终低着头，泪水却在地面汇成一个小小的、闪亮的水洼。
"梦瑶，你..."陈安刚开口，耳朵上就传来剧痛。他被拽着踉跄后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陈安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走出办公室。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重生第一天，居然被小十岁的人打了屁股...这黑历一定要快点忘掉。"
校门口的路灯下，一个单薄的身影正不安地徘徊。沈梦瑶低着头，怀里的书本像是她的盾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
"梦瑶？"陈安放轻脚步走近，"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
沈梦瑶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缓缓从怀中抽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这是你下午掉的。"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陈安接过书，封面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他忽然注意到书页间露出一角便签，那是他下午随手记的笔记。
"谢谢。"他笑着说，却发现沈梦瑶的头更低了。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鼻音，"都是因为我，你才..."
陈安摇摇头："是我太冒失了。不该随便碰你的刘海，也不该说那些话。"路灯的光晕里，他看见沈梦瑶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
"不是的！"沈梦瑶突然抬头，又很快低下，"我只是...很久没人这样和我说话了。"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在家里，我听到的都是'头发遮着脸像什么样子'、'整天不说话有什么出息'..."
"那以后我天天夸你。"他半开玩笑地说，却认真地把那本书塞回沈梦瑶手里，"作为赔罪，明天开始一起复习吧？"
沈梦瑶呆住了，怀里的书本突然变得滚烫。夜风吹起她的刘海，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路灯一盏盏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陈安故意放慢脚步，让身后那个总是保持三步距离的身影能跟上来。
"到前面十字路口了。"陈安突然转身，沈梦瑶像受惊的小鹿般刹住脚步，差点撞进他怀里。
"我送你回家。"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不用..."沈梦瑶的声音细若蚊呐，手指绞紧了书包带。路灯照在她发红的耳尖上，像半透明的珊瑚。
陈安故意板起脸："怎么？怕我图谋不轨？"
"没！没有！"她急得抬头，却在撞上陈安带笑的眼睛时又迅速低下头。
这个反应让陈安想起前世办公室里那盆含羞草只要手指轻轻一碰，叶片就会害羞地合拢。
他们继续前行，但沈梦瑶又悄悄退回了那个"安全距离"。陈安从余光里看见她像个月光下的影子，既不敢靠近又不愿远离。她的帆布鞋总是精准地踩在他影子边缘，仿佛那是条无形的警戒线。
"啧。"陈安突然停步，身后立刻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沈梦瑶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踉跄着站到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我们是同学，又不是特务接头。"陈安无奈地转身，"你看其他男生女生，不都勾肩搭背..."他故意做了个夸张的搭肩膀动作，吓得沈梦瑶往后一缩。
夜风掠过行道树，沙沙声盖住了她几不可闻的回应："我...不知道该怎么..."
夜风轻拂，陈安双手插兜，语气轻松得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朋友之间哪需要那么多规矩啊。"
沈梦瑶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校服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晚风里，"该怎么和朋友相处..."
陈安的笑容渐渐凝固。路灯下，他瞥见街角小卖部门口那张褪色的蓝色长椅，油漆剥落处露出斑驳的铁锈。
他轻轻招手，长椅在他们坐下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沈梦瑶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仿佛那里画着一条无形的界线。
陈安仰起头，夏夜的星河在他们头顶流淌，像打翻的碎钻洒落在墨色绸缎上。
"好朋友啊..."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就是可以分享所有秘密的人。开心的事、难过的事、甚至那些说不出口的傻事..."他转过头，星光落进他的眼睛里，"在你心里，我们现在算是好朋友吗？"
沈梦瑶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她低着头，月光照亮她发红的耳尖："...算的。"声音细弱得如同梦呓，"但是姑姑说...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朋友..."
陈安忽然蹲下身来，让自己比坐着的沈梦瑶还要矮一些。
这个角度让他能看清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每一滴都映着路灯温暖的光。
"那我们就证明给姑姑看。"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纹路里还沾着下午打球时留下的细沙，"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第一个朋友。以后你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我。"
沈梦瑶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在夜色中划出晶莹的弧线。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却在触碰到陈安掌心的瞬间被温暖包围。
"我...我本来就没有其他朋友..."她带着鼻音小声坦白，脸颊染上晚霞般的红晕。
陈安轻轻握住她的手，星光在他睫毛上跳跃："以后会有的。但我要当最特别的那个。"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温柔包裹，为他们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像是上天为这个珍贵的约定盖下的印章。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