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快下来!”张姨急匆匆地走过去,把梦梦从云澜澜身上抱开。
顺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着梦梦被云澜澜身上雨水弄湿的脸蛋和前襟,眉头紧蹙,“姐姐浑身都湿透了,你也跟着沾上水,要是着凉感冒可就麻烦啦。”
云澜澜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梦梦任由张姨摆弄,小脑袋高高扬起,脆生生地提醒:“张姨,姐姐要去换衣服,还要洗澡澡。”
张姨这才看向云澜澜,脸上堆起礼貌性的笑容,说道:“您就是澜澜小姐吧?我是在云家做事的张姨,我先带您去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吧。”
云澜澜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您给我指下浴室在哪儿就行,我自己可以去洗。”
那说话的口吻,冷静又直接,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
张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顿了好几秒才应道:“那……好吧。”
转过身时,张姨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到底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脾气还这么古怪,也难怪云先生和程夫人不太待见她。
云澜澜才不在乎张姨心里怎么想。
此时张姨已经抱着梦梦去换衣服了,还装作没看到她脚边那个大大的行李包。
云澜澜也不想麻烦别人,在乡下生活的经历让她力气比同龄人要大些,她轻轻松松就提起自己的行李。
问清楚自己房间的位置后,她拿着换洗衣物,安静地朝着浴室走去,准备自己洗澡。
二楼的浴室宽敞又明亮,云澜澜在里间洗澡的时候,梦梦就在外面的小隔间里泡脚。
小小的浴室里,只有梦梦一个人。
她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身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正全神贯注地擦着脚,丝毫没有察觉到云澜澜洗完澡出来正看着她。
云澜澜瞧见梦梦把一只脚从水盆里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用毛巾擦干,紧接着,又把刚擦干的脚放回了水盆里,然后再抬起另一只脚,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擦完又放回去。
如此反复了两次后,梦梦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那小模样仿佛在说:奇怪,怎么脚老是擦不干呢?
“……”
云澜澜看到这一幕,不禁在心里默默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梦梦才从擦脚的“迷局”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云澜澜,顿时眼睛一亮,兴奋地喊道:“姐姐!”
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望向云澜澜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欢喜。
云澜澜盯着梦梦看了好几秒,心里暗自警惕。
这个妹妹和记忆中那个骄纵任性的她截然不同,她实在猜不透梦梦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干脆决定先按兵不动,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到墙边,取下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梦梦看着高冷的姐姐,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心里琢磨着:姐姐怎么老是不理我呢,是不是因为刚到新家,有点害羞呀?想到自己去别人家做客时,也常常因为害羞而不敢说话,梦梦觉得自己明白了姐姐的心思。
于是,她迅速穿好小鞋子,费力地端起小板凳,快步走到云澜澜身边,一脸期待地说:“姐姐,你坐下,我来帮你吹头发吧!”
为了让云澜澜相信自己,她又急忙补充道:“我可会吹头发啦,我经常帮妈妈吹呢。”说着,还眨了眨眼睛,那模样仿佛在说“姐姐,你就相信我吧”。
云澜澜这次盯着梦梦看了更久,试图从她那肉嘟嘟的小脸上找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痕迹。
然而,除了期待,她什么也没发现。
云澜澜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这小家伙年纪轻轻,难道就这么会伪装了?
这么想着,云澜澜的警惕心又增加了几分,冷冷地拒绝道:“不用了。”
梦梦听到这话,原本充满期待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心里还是认定姐姐是因为害羞才这么客气。
于是,她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云澜澜身后。
云澜澜在洗换下来的脏衣服时,梦梦在一旁拍着小手,大声夸赞:“哇,姐姐好厉害呀,都会自己洗衣服啦!”
云澜澜回房间收拾行李,梦梦也跟了进去,继续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姐姐叠衣服叠得好整齐,姐姐真棒!”
云澜澜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梦梦到底是真心夸赞,还是在故意讽刺自己。
到最后,就连云澜澜把吹干的头发扎起来,梦梦都下意识地惊叹了一声:“哇!”
云澜澜终于忍不住了,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你能不能安静点,太吵了。”
她实在搞不清楚梦梦现在到底是真的单纯天真,还是在装傻充愣。
但她心里清楚,前世和梦梦之间的种种矛盾和伤害,让她认定她们俩不可能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把话挑明了。
云澜澜盯着梦梦那双满是疑惑的眼睛,一字一顿、理智又坚决地说道:“梦梦,我不想和你玩什么姐姐妹妹的破游戏,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别在这儿装模作样的。我知道你年纪小,可心里精明着呢,你最好别在我身上耍心眼,我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人,听明白了吗?”
说完这番话后,房间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梦梦呆呆地望着云澜澜,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云澜澜严肃的面容。
她听得很认真,似乎在努力理解姐姐说的每一个字。
过了一会儿,云澜澜惊讶地发现,梦梦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像是要哭出来了。
云澜澜心里一紧,立刻警惕起来,以为梦梦又要上演“被姐姐欺负后委屈哭泣”的戏码,她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冲进来指责她。
然而,并没有人进来。
只有梦梦自己低下头,小手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用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轻轻地说:“我听明白了。”
云澜澜难以置信地看着梦梦,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回应。
就在她满心疑惑的时候,梦梦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泪花,直直地看着云澜澜,这下可把云澜澜惊到了。
“呜呜呜,姐姐你真好……从来没有人说过我聪明,你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人,呜呜呜……”梦梦一边哭一边说,那模样看起来无比真诚。
云澜澜内心一阵无语: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重点难道是夸你聪明吗?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记住这一句?
梦梦是真的特别感动。
在她的梦里,自己对姐姐做了好多不好的事,简直就是个坏小孩。
可眼前的姐姐这么好,这么温柔,不仅没有嫌弃她笨,还夸她聪明,她怎么能在梦里那样欺负姐姐呢?梦梦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善良温柔的姐姐,谁要是敢欺负姐姐,就是和她作对!
到了晚饭时间,程诗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一眼就注意到梦梦红红的眼睛。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云澜澜,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梦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云澜澜听到这话,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按照她对梦梦的了解,等了这么久,梦梦也该开始告状了。
她迅速调整好心态,在心里想着该怎么用一个五岁孩子的语气,既有力又不失礼貌地回怼回去。
可就在这时,梦梦清脆的声音响起:“没有人欺负我,妈妈。”这回答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云澜澜一下子愣住了。
程诗有些怀疑,又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梦梦回答得斩钉截铁,脸上还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接着说道,“妈妈,我今天能不能喝两罐草莓牛奶呀?”
程诗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你喝多了会拉肚子的。”
梦梦听了,小声地说:“那我只喝一罐,另一罐给姐姐喝。”
程诗抬眼看向坐在餐桌旁安静吃饭的云澜澜。
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要安静得多,也没对她这个后妈挑三拣四,没什么过多的要求,就是话太少了,这让程诗总感觉她有点高傲,目中无人。
程诗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赶紧吃饭,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程诗不耐烦地说道,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吃完饭,程诗出于礼貌,叫住正要回房间的云澜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装作和蔼地说:“澜澜啊,今天咱们第一次见面,阿姨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别藏在心里,尽管跟阿姨说,把阿姨当成自己的妈妈就行,别客气。”
但实际上,程诗心里却想着:最好是什么都别说,说了我也不会改。
云澜澜平静地点点头,乖巧地回应:“好的,程阿姨。”
“你爸爸下个月才从剧组回来,要是有什么缺的,就跟阿姨讲。”程诗继续说着场面话,心里却在想:可千万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然可就太麻烦了。
云澜澜依旧礼貌地回答:“家里什么都有,我不缺东西,谢谢程阿姨。”
程诗听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孩子的态度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她总觉得云澜澜对她有一种淡淡的不屑,好像根本不愿意和她多交流。
看着云澜澜回了房间,梦梦拉了拉程诗的衣角,撒娇道:“妈妈,我要喝草莓牛奶。”
程诗打开冰箱,拿出一盒递给梦梦。
“妈妈,再拿一盒嘛。”梦梦不依不饶,胖乎乎的小手伸得长长的,想要去拿冰箱里的另一盒草莓牛奶。
“还要一盒干什么?”程诗疑惑地问。
梦梦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开心地说:“我要给姐姐喝呀。”
程诗一听,脸色立刻变了,“砰”地一声关上冰箱门,严厉地说:“不行!不许给她。你姐姐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别老是上赶着讨好她。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让张姨给她拿,我连你这盒也没收,听到了没有?”
梦梦最喜欢喝草莓牛奶了,听到妈妈这么说,连忙把手里的草莓牛奶藏到身后,十个小手指紧紧地攥着,生怕被妈妈抢走。
程诗看到梦梦这个样子,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她心里想着,虽然云澜澜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但还是得防着点。
就梦梦这单纯的小脑袋,要是云澜澜算计她,她估计还傻乎乎地帮人家呢。
云澜澜回到房间后,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心里清楚,敲门的大概率是梦梦,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理会。
可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这次的节奏很慢,每一下都敲得小心翼翼的,让人仿佛能想象到门外的人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云澜澜忍不住朝门口看去,就见门缓缓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原来门把对于梦梦来说有点高,她费力地踮起脚尖,一只手紧紧握着门把,另一只手还抱着东西,费了好大劲才把门打开一条缝,然后偷偷地从门缝里往房间里瞧。
“梦梦。”云澜澜放下手中的笔,冷冷地喊了一声。
正在偷看的梦梦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她本来就踮着脚,重心不稳,再加上这一惊吓,手一抖,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门缓缓打开,只见梦梦趴在地上,而她原本抱在怀里的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云澜澜的脚边。
云澜澜一看,原来是一罐草莓牛奶,她知道这是梦梦平时最爱喝的。
但云澜澜并不知道,程诗不许梦梦多拿,梦梦为了能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姐姐,特意把自己今天本来要喝的那罐省了下来。
梦梦经常摔跤,早就习惯了。
她很快就自己爬了起来,还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迈着小短腿跑到云澜澜脚边,捡起地上的草莓牛奶,高高地举起来,递给云澜澜,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喝奶奶。”
梦梦那粉嘟嘟的小脸蛋,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看着云澜澜。
她扶着书桌的一角,努力地踮起脚尖,就想把草莓牛奶送到云澜澜眼前。
云澜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脑海里浮现出前世梦梦嚣张跋扈的样子,和现在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实在是难以重合。
她皱了皱眉头,没有伸手去接。
梦梦见云澜澜没反应,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那表情仿佛在说:姐姐,你怎么还不接呀,我都举得好累了。
“我不喝。”云澜澜冷冷地说道。
梦梦听到这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成了“O”型,满脸都是惊讶,似乎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喝草莓牛奶呢?
云澜澜看着梦梦的反应,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语气也变得更加不耐烦:“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吗?别再来烦我了行不行?”这一次,云澜澜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梦梦抱着草莓牛奶,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云澜澜,那双像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云澜澜被梦梦这副模样看得心烦意乱,她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心软,不能上当。
梦梦从小就会骗人,以前自己被她骗得还不够惨吗?都重生一次了,怎么还能被一个小孩子骗呢?
“姐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梦梦用软糯糯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澜澜心里正烦躁,干脆顺着梦梦的话说道:“对,我现在心情糟透了。”
梦梦听了,心里想着:原来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这样呀。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是自己突然搬到一个陌生的新家,肯定也会很难过、很不适应的。
“好吧,那我不打扰姐姐了。”懂事的梦梦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决定不打扰姐姐了。
就在梦梦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云澜澜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梦梦突然又回过头,快速地跑到云澜澜身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
是谁?
刚刚是谁亲了她?
她又被谁给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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