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的指尖掐进我手腕时,我正用罗盘抵住枯井边缘。井底泛着铁锈味的腐水漫过玄铁网,十二道铁索绞着八卦图缓缓转动,每根铁索上都缠着半片黄鼠狼的毛皮——正是墨家“地水师”阵的活祭标记。
“穿宫诀要配合方位步。”我强忍着虎娃指甲的刺痛,左脚在井沿踩出“坎”位,右手食指依次点过罗盘上的“壬子癸”三山,“坎上坤下是水地比,地水师卦的生门在‘癸’字!”罗盘指针突然卡在“癸山丁向”,井中腐水应声炸开,露出铁网下方蜷缩的三团黄毛。
三只黄鼠狼被铁链穿胸钉在井壁,中间那只前爪缠着红绳,正是黄仙堂的胡三太奶。她左眼已被剜去,伤口处嵌着半块刻有“煞”字的木牌,正是鲁班门用来压制精怪的“锁仙牌”。虎娃突然发出尖细的笑声,声音和井底回荡的冷笑完全重合——他后颈不知何时爬满黄毛,指甲变成青黑色的兽爪。
“小崽子懂墨家机关?”井底阴影里站起个灰衣人,腰间挂着刻满齿轮的机关匣,正是先前“死去”的灰帽子。他抬手转动匣子,玄铁网突然收缩,胡三太奶的胸口顿时绽开血口,“三年前你娘就是死在这种机关里,知道她最后喊什么吗?‘妄生,别信许半仙的罗盘——’”
我心口猛地抽痛,掌心的刺形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许半仙教我的“穿宫诀”此刻在脑海里炸开,原来口诀最后那句“地脉通时仙门开”,需要用施术者的血激活。咬破舌尖的瞬间,罗盘中央的“无常”二字突然泛起红光,和许半仙后背的刺青一模一样。
“癸山方位!”我将血滴在罗盘“癸”字上,左手掐出“断龙手”扣住井沿,“天盘开,地脉裂,玄铁断——”井底传来齿轮崩裂的脆响,缠在胡三太奶身上的铁链应声而断,但灰帽子的机关匣同时喷出十二道毒针,直奔我面门。
虎娃突然扑过来,兽爪拍在我胸前。他眼中泛着妖异的黄光,喉咙里发出类似黄鼠狼的“咯咯”声,替我挡住了毒针。我这才看清他后腰贴着张褪色的黄符,正是三天前在土地庙见过的“生魂顶缸符”——精怪借他的身体还魂了。
胡三太奶跌进腐水里,前爪扒住我的鞋尖,嘴里咳出带血的木牌:“五仙献祭阵在李老板祖坟……他们要拿黄仙、白仙、柳仙、灰仙、狐仙的心头血,祭万魂镜……”话未说完,井底突然传来石磨转动的轰鸣,玄铁网下方裂开个黑洞,涌出的寒气里混着纸钱灰。
灰帽子趁机拉动机关匣,十二根铁索倒卷而上,在井口结成“困仙网”。我看见他胸口浮出和陈叔相同的逆十字印记——原来他早被血煞宗种下血契。虎娃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兽爪抓向胡三太奶,指尖还沾着刚才挡住的毒针上的黑血。
“用罗盘砍断锁仙牌!”许半仙的声音从井口传来,夹杂着村民的叫骂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我抬头看见他正被李老板的机关匣喷出的铁网缠住,后背的伤口还在滴血,每滴血落在地上都变成“无常”二字的残影。
罗盘在手中突然变沉,镜面上浮现出母亲临终的画面——她被同样的玄铁网困住,胸口的离魂印正在被万魂镜吸收。咬咬牙,我将罗盘当作匕首刺向胡三太奶胸口的木牌,“无常罗盘,斩因果!”木牌应声碎裂,胡三太奶发出解脱的嚎叫,身体迅速膨胀成半人高的黄仙,断爪处喷出的血却在空中凝成“子丑”二字。
“是十二元辰煞的阵眼!”黄仙突然叼起我的袖口,指向黑洞深处,“李老板的祖坟在井下!他们用五仙血养万魂镜,现在就差狐仙——”话没说完,虎娃的兽爪已经掐住她的脖子,灰帽子趁机甩出机关匣,三道铁钩勾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向黑洞。
坠落瞬间,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黑洞深处的青铜门。门上刻满“地水师”卦的倒纹,门楣嵌着五块兽形玉牌,中间的狐形玉牌正在渗出鲜血——这就是五仙献祭阵的核心。胡三太奶突然挣脱虎娃的手,用身体撞向青铜门,门上的倒纹竟开始吸收她的血。
“小妄生!”许半仙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我听见井口传来罗盘碎裂的声音,“记住,五仙阵中央是‘离魂台’,你母亲的魂魄就在——”话被李老板的冷笑打断,“许半仙,你以为当年你师傅用无常罗盘斩了万魂镜,我就没办法了?”
井底的水突然沸腾,青铜门缓缓打开,门后是座倒悬的坟茔,棺材上刻满和陈叔胸口相同的逆十字。虎娃的身体被灰帽子控制着扑向我,兽爪直奔我心口的胎记。千钧一发之际,胡三太奶用最后力气撞向机关匣,灰帽子的手卡在齿轮里,发出骨头碾碎的脆响。
“拿走狐形玉牌!”她的身体开始透明,“血煞宗要用你的离魂眼启动献祭——”话音未落,虎娃的爪子已经划破我的手臂,他眼中的黄光突然转为清明,掉下一滴泪:“妄生哥,我控制不住……”但下一刻,瞳孔又被妖异的黄色填满。
青铜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我看见棺材里躺着具穿着寿衣的女尸,胸口嵌着半块万魂镜,镜中倒映着母亲的脸。镜面上的裂痕正在愈合,每道裂缝里都渗出五彩色的血——正是五仙的心头血。李老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坟茔顶端,手里举着染血的墨家机关弩,瞄准的却是灰帽子。
“蠢货,五仙献祭需要纯血精怪。”他冷笑着扣动扳机,弩箭穿透灰帽子的胸口,“你被血煞宗种下逆十字,早就是脏血了。”灰帽子倒地时,我看见他手里攥着半张纸,上面画着和陈叔祭坛相同的螺旋纹路,还有“七日血契”四个朱砂字。
胡三太奶的身体彻底消散前,将狐形玉牌塞进我掌心。玉牌接触皮肤的刹那,青铜门突然震动,倒悬的棺材开始滴血,每滴血都在空中凝成“离魂眼开,万魂归位”八个字。许半仙的罗盘碎片突然从天而降,拼贴在我手中的无常罗盘上,镜面竟照出李老板背后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腰间挂着和陈叔相同的渗血罗盘。
“妄生!”许半仙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示弱,“别碰那具女尸,她是……”话被李老板的机关匣启动声打断,井底突然竖起十二根刻着元辰煞的石柱,将我和虎娃困在中央。虎娃的身体开始抽搐,后背鼓起数个肉瘤,眼看就要被精怪夺舍。
我握紧狐形玉牌,罗盘突然发出蜂鸣,镜面上浮现出母亲留下的血字:“找胡三太奶的女儿,她在……”字迹突然被万魂镜的黑光吞噬。青铜门后的女尸缓缓坐起,眼中竟泛着和我相同的刺形胎记,而李老板正将机关匣的尖刺对准虎娃的后心——他要取最后一仙的心头血。
“断龙手,破!”我拼尽全力拍出掌心,地脉煞气在石柱间炸开,却看见许半仙正被村民用桃木钉穿手掌,鲜血滴在地上的“无常”二字上,竟组成了逆十字的形状。虎娃突然发出惨叫,他后颈的黄毛里露出半只狐耳,而青铜门后的女尸张开嘴,露出和灰帽子相同的黑牙,缓缓说出:“第五日,该取离魂眼了……”
石柱倒塌的瞬间,我被气浪掀向青铜门,狐形玉牌突然飞起,嵌入女尸胸口的万魂镜。镜中母亲的魂魄发出悲号,而女尸的手已经掐住我脖子,指尖传来的触感竟和记忆中母亲的温度一模一样。李老板的笑声在井底回荡,他举起染血的罗盘,上面的指针正指着我手腕上即将成型的逆十字印记——和陈叔、灰帽子的一模一样。
“许半仙没告诉你吧?”他按下机关匣的最后一道开关,倒悬的坟茔开始滴血,“你娘当年就是五仙献祭的祭品,而你……是最好的引魂灯。”话音未落,虎娃突然扑过来,兽爪撕开女尸的手臂,露出里面缠绕着红绳的人骨——正是被血煞宗用来炼魂的“离魂骨”。
井底的腐水突然全部倒灌进青铜门,形成血色的漩涡。我看见漩涡深处漂浮着无数精怪的残魂,每只残魂身上都系着写有“陈妄生”的红绳。许半仙的声音从遥远的上方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快跑!他们要在你生日那天,用你的离魂眼重启万魂镜——”
最后一刻,我抓住虎娃的手跳进漩涡,狐形玉牌在胸前发烫,映出青铜门上新浮现的字:“离魂归位之日,无常索命之时”。而李老板的机关匣突然炸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罗盘,上面刻着和陈叔祭坛相同的螺旋纹路,还有一行小字:“血契第七日,逆十字连三阴”。
水流裹挟着我们坠向黑暗,虎娃的身体正在变回人形,但后颈的狐耳还在滴血。我低头看向掌心,母亲留下的刺形胎记不知何时变成了逆十字,而无常罗盘的镜面已经碎裂,只余“离魂”二字在血水中闪烁。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在数着:“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就是你的死期,陈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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