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萧以淮在离京城很远的一座偏僻小城，打听到了我的消息。
而我正在和裴书学习着如何辨别每一种草药的药理和药性。
也许是我以前也用草药练蛊。
裴书说我上手很快，不出三年就能成为合格的医女。
裴书是我父亲挚友的孩子。
当年父亲留在族落里继承蛊术，而他的朋友想去往更广大的世界，一个人离开。
小的时候，我和裴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他是我的半个哥哥。
几个月前，他闯进地牢，舍命救我。
他紧紧地抱着我：
“阿奴别怕！哥哥在这里。”
他抱着我，飞奔着，前往渡口的船。
“阿奴，你醒一醒！别睡！你知道吗？哥哥是很厉害的医者。不管他们把你伤成什么样，哥哥一定能把你救回来！你别睡，好不好？”
我竭力睁开双眼，看着他熟悉的脸庞。
张开嘴，想喊他的名字，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裴书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
“你在喊我的名字，是不是？我听出来了。”
“阿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
他把我带回了湘西，这里有八万大山，再没有人会打扰我们的生活。
所有京城的一切纷扰，都离我远去了。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我的嗓子渐渐痊愈，一开始还是只能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他细心地教导我，一字一句地教我读出声来，从不嫌我麻烦。
他治好我每一块溃烂的皮肤。
夜里发痒，痛得睡不着的时候，他就陪着我，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在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时刻，他都会紧紧抱住我，跟我说：
“别怕，哥哥在这。”
我所有的伤口被他一一抚平。
过去在京城的十年，已经遥远得像一场梦。
萧以淮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日，我在河边洗衣服，抬头看见萧以淮满脸憔悴地向我走来。
他瘦了，眼神也成熟了。
不再是那个三言两语就轻信别人的男人了。
可我们，也回不去了。
这份愧意，来得太晚、太晚。
“钰奴，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一瘸一拐，勉力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伸出双手想要抱抱我。
我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认错人了。”
我一字一顿磕磕绊绊地说，转身要离开。
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竟然相信别人，不相信你！对不起，我竟然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对不起，我把一切痛苦都发泄在了你身上，可是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过得好不好。”
“钰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太医说我好像没多少时间能活了。我只是想再看看你，你不要走，让我再看看你，好不好？”
我冷漠地转身，甩开他的手。
“有什么好看的呢？我在这里每一天，都好过在你身边待过的七年。”
“七年，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好不好。我解释了那么多，你一个字都没有信！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你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伤害我的事！凭什么？就因为你要死了，让我来完成你的愿望？”
“你做梦！萧以淮，这辈子我不会原谅你，也永远、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我转身离去，他喊着我的名字追了两步，就跪倒在地，掩面泣不成声。
我从来没见过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为了我哭成这样。
但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我。
没几日，萧以淮死于蛊虫反噬，死后化成一滩浓血。
他的血浸透了山林间养育蛊虫的湿地。
他因蛊虫而生，也用血滋养下一代蛊虫。
而我，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我不会恨他，因为过去无论如何已经是过去，不是现在。
萧以淮，你会溃烂如蝼蚁般死去，而我会迎接我新的人生。
睁开眼，一袭白衣的裴书笑着搂住我的腰。
阳光微甜，爱我的人就在身边。
人生无羡，所有痛苦无需沉湎。
今天，是我余生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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