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的风沙顺着帐角灌进来,我捏着从波斯商人那换来的琉璃片,透过磨成弧形的镜片望去,乌孙部的铁骑正像黑色浪潮般漫过沙丘。李逸尘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胄上的朱雀纹投在沙地上,恍惚与古老岩画上的图腾重合。
“敌军阵型松散,正适合玄甲军冲击。”副将的声音混着沙砾的粗粝,手指在沙盘上划过玉门关防线,“末将带三千骑兵绕后,定能断其粮草。”帐中将领纷纷点头,唯有我盯着琉璃片里的敌营——那些帐篷按北斗七星排列,马群分三群放牧,分明是游牧民族的“天狼阵”,专等轻敌者上钩。
“且慢。”我放下琉璃片,指尖点在沙盘上的蒲类海位置,“他们看似杂乱,实则每七帐为一伍,马群分三群,这是持久战的阵型。贸然冲击,怕是要中埋伏。”话刚落,帐里就响起低低的嗤笑,有人嘀咕“妇人之见”。李逸尘却按住剑柄俯身,目光落在我手绘的水草图上:“苏医正,你觉得该怎么破阵?”
我展开从商队得来的羊皮卷,上面标着盐沼分布:“他们缺盐。”指尖划过寸草不生的黑戈壁,“半月前截获的密信里,三次提到‘白驼商队未归’——那是他们唯一的盐铁补给线。”看他眼中闪过锐光,我接着说:“若派轻骑扮成商队,带掺了巴豆的假盐……”
“巴豆?那不是泻药吗?”副将皱眉。
“正是。”我点头,“误食之后,三天内必定腹泻不止,战力大减。同时,我可以带一队人去敌营,以通商为名,探探他们的底。”这时,帐外号角声骤响,斥候跌跌撞撞闯进来,战书边缘被风沙磨得毛糙:“乌孙部首领派使者下战书,限咱们三日内投降!”
战书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右下角却画了三道短横线——这是游牧民族“愿听智者言”的暗语。李逸尘看了我一眼,指尖划过战书边缘:“苏医正,可愿和我一起见使者?”
敌营的毡帐里,羊油灯忽明忽暗,映得乌孙首领腰间的狼首弯刀泛着冷光。他打量我时,耳垂上的银饰叮当作响:“盛朝派个女娃娃来谈投降?”
“我是来通商的,不是谈战事。”我解开羊皮袋,露出里面的“雪顶盐”——其实掺了巴豆粉,“听说贵部缺盐许久,这盐,能解燃眉之急。”
首领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没想到我会直接戳中痛点。身旁的巫师突然站起,骨哨吹出尖锐声响:“汉人狡猾,肯定有毒!”
我早有准备,抓起一把盐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咽下:“若有毒,我现在还能说话吗?”看着巫师惊惶的样子,我继续道:“贵部连年征战,牧民没法放牧,商路断绝,盐铁都没了——这仗,还能打多久?”
首领的手指捏紧刀柄,却终于开口:“汉人占了我们的草场,烧了我们的帐篷,我凭什么停手?”
“占草场的是贪官,不是百姓。”我展开地图,用红笔圈出几片未开垦的牧场,“定北王已奏请陛下,愿以玉门关外十里草场作互市之地,你们用战马、皮毛换盐铁、布匹,何必动刀动枪?”
帐外突然喧哗,一名乌孙士兵被押进来,怀里掉出几包“雪顶盐”。首领脸色大变,我趁机压低声音:“勇士们要是缺盐病倒,连战马都握不住,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羊油灯的火苗晃了晃,首领的目光落在我腰间的罗盘上——背面的五羽朱雀纹,竟和他帐中供奉的图腾有几分相似。他忽然起身,弯刀“当啷”落地:“我要见定北王,当面谈盟约。”
三日后,乌孙部的大旗换成了和平的蓝色。李逸尘在欢呼声中低声笑问:“你怎么知道巴豆能当泻药?”
我望着牧民赶羊走向新草场,想起在现代看过的农书:“以前读医书,看到过巴豆的用法,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指尖摩挲着罗盘上新增的第六根尾羽,忽然觉得,这场胜仗靠的不是刀枪,而是让两个民族在风沙里,听见了彼此的声音。
大漠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玄甲军的马蹄声和乌孙部的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原来,当智慧超越了时空界限,纷争终会在谋求共生的勇气中,找到和解的可能。而我这个来自千年后的“外人”,此刻却清楚,自己早已成了这段历史里,不可缺少的一抹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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