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鎏金灯架把琥珀色酒光碎成点点流萤,丝竹声裹着朝臣的恭贺声在殿中流转。我捏着酒盏的指尖发木,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目光掠过王承业袖口若隐若现的单羽朱雀纹 —— 自商队同盟成立、粮价回落,他已半月未在朝堂争执,这反常的缄默,比平日的弹劾更让人心惊,像暴风雨前的死寂,让人浑身发紧。
“苏姑娘在边疆推行的均田制,当真是利民良策。” 左相陈大人突然举杯,眼角余光却扫向王承业,话里带着几分试探,“只是听闻屯田兵与乌孙牧民一同耕作,万一生了嫌隙……” 话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 “砰” 的撞门声,一个浑身血迹的驿卒踉跄着摔进来,怀里掉出半幅烧焦的文书。
我一眼认出那火漆印 —— 是边疆屯田府特有的红柳树脂封印。捡起残页,焦黑处 “牧民暴动,焚烧粮仓” 八个字刺得人眼眶发疼。王承业猛地站起来,笏板 “当” 地磕在青砖上:“陛下!老臣早说改革必招边患,如今果然应验!” 殿里顿时炸开了锅,丝竹声也跟着戛然而止,烛影在殿柱上晃出扭曲的人影,像群魔在乱舞。
李逸尘刚要开口分辩,殿角突然传来 “啪” 的瓷器碎裂声。贵妃身边的绿袖宫女慌忙跪地擦拭,我瞥见她裙角沾着半片绣着乌孙狼首图腾的锦缎 —— 那纹样,分明是三天前我亲手送给乌孙首领妻子的信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陛下,容臣查看驿卒伤势。” 我放下酒盏,蹲下身翻开驿卒袖口。他小臂上的刀伤平整得可疑,毫无撕扯痕迹,反而像被人用薄刃刻意划开后,抹了羊血上去 —— 这手法,和当年在西域见过的商队伪造劫杀现场如出一辙。
“王丞相说牧民暴动,可这伤是人为伪造的。” 我举起驿卒的手,烛火下能看见伤口边缘还沾着藏红花汁,“边疆屯田府的火漆印用红柳树脂,真正被火烧过会有松木香,而这残页只有桐油的焦臭味。” 说着凑近火光,焦黑处果然露出几丝不属于纸张的纤维,“分明是先浸了桐油再烧,和草原野火的痕迹完全不一样。”
殿里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王承业的脸色青白交加,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商队同盟的胡老板浑身是雪地闯进来,怀里抱着个涂着狼首纹的陶罐:“陛下!边疆根本没暴动!这是乌孙部送来的结盟信物,还有……” 他倒出罐里的东西,三枚刻着王字暗纹的青铜令牌滚落在地,“在所谓‘暴民’尸体上找到的,和十年前西南匪患的贼兵令牌一模一样!”
李逸尘接过令牌,瞳孔猛地缩了缩 —— 这正是王承业当年平定西南时,私自铸造的调兵令牌。我忽然想起账房老陈、醉红楼的老鸨、高公公身边的太监,他们身上的单羽朱雀纹,和令牌背面的刻痕分毫不差。
“定北王,这令牌……” 皇帝的声音发紧,目光死死盯着王承业。
“陛下明鉴!这定是奸人伪造!” 王承业 “扑通” 跪下,额角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够了!” 李逸尘突然拔剑,剑尖指向王承业腰间的玉佩,“三日前,乌孙使者送来密信,说有人冒充屯田兵焚烧牧帐,证据 ——” 他抽出半幅画像,正是绿袖宫女昨日在御花园与黑衣人私语的场景,“那身暗卫服饰,正是贵府独有的绣纹。”
绿袖宫女尖叫着瘫倒在地,一枚单羽朱雀纹银簪从发间掉落。贵妃脸色煞白,猛地甩袖:“本宫不知她竟有这等行径!” 可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的翡翠镯子,分明是三个月前王承业送的寿礼,我亲眼见过他在醉红楼的密室里,把镯子递给老鸨转交。
皇帝重重拍案,殿中烛火齐明:“王承业结党营私,伪造边患,即刻收押!贵妃教子不严,禁足三月!” 话音未落,角落传来瓷器轻响,高公公捧着茶盘的手微微发抖,袖口闪过的单羽纹,和王承业的令牌如出一辙 —— 原来这老狐狸,才是背后的大鱼。
宴席散去时,李逸尘望着我袖中发烫的罗盘:“你早就察觉文书有假?” 我点头,指尖划过罗盘上新增的第九根尾羽,想起在边疆的日子:“我教屯田兵用红柳树脂封火漆时,特意说过,真烧过会有松木香。那残页一拿起来,我就闻出不对了。”
他忽然轻笑,月光照在他染血的甲胄上,竟有几分温柔:“你总能从细节里揪出破绽,像第一次在账房发现老陈的暗记。” 我望着他眉间未褪的疲倦,突然想起现代博物馆里那面朱雀纹铜镜 —— 或许从穿越的那天起,我们就被卷入了一场横跨千年的局,而罗盘上的尾羽,每一根都是破局的线索。
深夜的宫墙下,胡老板悄悄塞给我一个锦囊:“苏姑娘,这是从暴民身上搜的密信,开头写着‘高公公亲启’……” 我捏着锦囊的手猛地收紧,远处更夫打梆的声音传来,“当 —— 当 ——” 惊起数声寒鸦。王承业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暗流,藏在高公公每日进献的沉水香里,藏在罗盘尾羽每次无声的生长中。
回到王府,我摊开密信,朱砂写的八个小字刺痛双眼:“三月初三,天坛祭天”。窗外,残月正滑向宫阙的飞檐,把琉璃瓦映成血色。祭天仪式,本该是祈福的盛典,如今却像个张开的虎口,等着吞噬所有阻碍他们的人。看来,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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