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还没亮。他摸黑穿好衣服，校服袖口已经磨得发白，肩膀处还留着昨天被扯破的痕迹。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灶台前，往锅里舀了两瓢水，又抓了一把玉米面搅进去。
奶奶在床上咳嗽，声音像是从肺里硬挤出来的。小满走过去，扶她坐起来，给她拍背。老人的手枯瘦得像冬天的树枝，抓着他的手腕，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满崽……要好好念书”
小满没说话，只是把粥盛进碗里，吹凉了递给她。他知道奶奶心疼他，可他也知道，如今的条件，都没有了。
村口到镇上的路，小满走了三年。以前他还会数步数，后来就不数了，因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今天也不例外。
刚拐进校门，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哟，这不是‘穷鬼满’吗？今天又穿你爹的破衣服？”
小满没回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可下一秒，他的书包被人猛地一拽，整个人踉跄着差点摔倒。
“跑什么？心虚啊？”
是赵大龙，镇上开饭馆的儿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他们笑嘻嘻地围上来，其中一个伸手扯他的衣领。
“听说你爹又喝醉了？昨晚是不是又打你了？”
小满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不说话？哑巴了？”赵大龙推了他一把，小满后背撞在墙上，疼得闷哼一声。
“算了，别理他，穷酸样。”其中一个跟班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辣条，故意在小满面前晃了晃，“想吃吗？叫一声‘爷爷’就给你。”
小满盯着地面，喉咙发紧。
“没劲。”赵大龙嗤笑一声，把辣条包装撕开，故意丢在地上踩了一脚，“喏，赏你的。”
他们大笑着走了，小满站在原地，盯着地上被踩烂的辣条，弯腰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上课铃响了，小满低着头走进教室。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没人愿意坐的地方。
李老师走进来，扫了一眼全班，目光在小满身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开了。
“今天发月考卷子。”
小满接过自己的卷子——数学100分，语文95分......可他知道，真的考上了，钱从哪来？
前排的女生回头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穷成这样还上学，不如早点去打工。”
小满捏着卷子，没吭声。
放学时，小满故意磨蹭到最后才走。他不想再碰上赵大龙他们。可刚出校门，他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嬉笑声。
“哟，躲了一天，终于敢出来了？”
小满加快脚步，可他们追了上来，一把扯住他的书包。
“跑什么？心虚啊？”
小满没说话，只是死死攥着书包带。
“哑巴了？”赵大龙推了他一把，“听说你奶奶快死了？是不是没钱治病啊？”
小满的呼吸猛地一滞。
“要不这样，你跪下来求我，我让我爸借你点钱？”
小满的拳头攥得发抖。
“怎么？不服？”赵大龙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穷鬼还装硬气？”
下一秒，小满的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赵大龙被打懵了，踉跄着后退两步，鼻血一下子涌出来。
“你他妈敢打我？！”
小满没说话，又是一拳。
这一次，赵大龙倒在了地上，小满骑上去，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下，只听见周围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拉他，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直到有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才踉跄着摔在地上。
“疯子！你他妈疯了？！”
小满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盯着他们。
“再来啊。”他哑着嗓子说。
赵大龙捂着鼻子，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两步。
“你等着！”他丢下一句狠话，带着人跑了。
小满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手还在发抖。
小满没回家。
他不敢回去。
他知道自己闯祸了，赵大龙家有钱，他爸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躲进了后山的破庙里。那是他小时候和爷爷打猎时发现的，已经荒废很久了。
夜里的风很冷，小满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
他想起了妈妈......
天快亮时，小满听见庙外有脚步声。
他猛地绷紧身体，攥紧了手边的一块石头。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赵大龙，也不是警察。
是老师。
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光照在小满脸上。
“王小满。”她叹了口气，“跟我回去。”
小满没动。
“赵大龙的家长闹到学校了，说要报警。”老师顿了顿，“但校长压下来了。”
小满抬起头，喉咙发紧。
“为什么？”
李老师看着他，轻声说：“因为有人替你说话了。”
小满愣住。
“你爷爷奶奶拄着拐杖，去学校求的情。”
小满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小满跟着李老师回了学校。
赵大龙的爸爸在校长办公室拍桌子，说要让小满退学。
校长皱着眉，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小满，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奶奶。
“这样吧，”校长最终开口，“王小满，写份检讨，记过一次。”
赵大龙他爸还想说什么，但被校长抬手制止了。
“事情到此为止。”
走出办公室时，小满扶着奶奶，老人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满崽……咱不惹事了，行吗？”
小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忍就能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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