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再要出门办事已是来不及。
更何况,明日还有那场避无可避的赏花宴。
“也罢。”
她轻叹一声,广袖翻飞间已将门窗尽数掩好。
指尖在腰间乾坤袋上一抹,一枚通体赤红的朱果便出现在掌心。
那朱果不过拇指大小,她三口两口便将其吞下,顿时,一股灼热的灵气自丹田升起。
素手掐诀,在虚空中连点七下,七道银芒如流星般划过,在房内布下一层看不见的结界。
结界成型的瞬间,窗外晚春的虫鸣顿时消弭无踪,仿佛整间屋子已从世间割离。
云昭盘膝而坐,双手结莲花印置于膝上。
随着冰心诀的运转,她周身三尺之内,霜雾渐起,如烟似絮。
朱果的灵气在奇经八脉中奔涌,却在冰心诀的淬炼下化作缕缕寒流。
细看之下,她裸露的肌肤上凝结出细密冰珠,又在呼吸间,化作冰雾升腾。
“凝。”
随着一声轻叱,悬浮的冰雾骤然凝结。
千万颗六棱冰晶在她身周流转,每一颗都折射出璀璨的寒光。
床榻四周,蛛网般的霜纹无声蔓延,却在触及结界边缘时骤然停滞,形成一道清晰的冰线。
随着修炼的深入,云昭的睫毛已然覆上薄霜。
每次吐息,都带出三尺白练。
那些悬浮的冰晶,随着她呼吸的节奏缓缓旋转。
每转一周,室内便多一分彻骨寒意。
“收。”
最后一道寒气归入丹田的刹那,云昭倏然睁眼。
那双眸子清冷如九幽寒潭,眸光所及之处,空中水汽瞬间凝成菱花冰晶,簌簌飘落。
她轻轻拂袖,满室冰晶应声而碎,化作一场霰雪纷扬。
结界撤去时,永安城的晨钟恰在此时敲响。
而榻上,竟无半点水渍痕迹。
——————
云昭打开描金妆奁,取出一盒新制的桃花胭脂。
铜镜里映出裴小满别扭的身影。
他此刻已换好藕荷色对襟襦裙,只是发髻松散,素面朝天,活像个偷穿女装的莽汉。
裴小满扯着身上的裙装,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
他堂堂七尺男儿,玄天宗掌门的亲传弟子,竟是要扮作丫鬟!
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凭什么三师兄就能扮作小师妹的夫婿,我却要扮成贴身丫鬟!”
云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晨光中,江浸月一袭绛蓝长衫,玉冠束发,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冷峻。
她暗自摇头。
让这位冷面剑修扮丫鬟,怕是比让万年雪山融化还难。
云昭收回目光,拿起螺子黛在裴小满面前晃了晃。
“四师兄,前日你与那老牛鼻子交手时露了真容,今日若不做些改变,只怕万一今日他出席,会被他认出来。”
话未说完,裴小满就扭过头去,只是面上神色略有松动。
云昭见此,赶忙趁热打铁,“再说这满府丫鬟,哪个有四师兄这般灵秀?便是扮作女子,也定是艳压群芳。”
却见裴小满耳尖微动,嘴角不自觉上扬。
云昭继续乘胜追击,“再说了,三师兄那木头性子,哪及得上四师兄这般——”她故意拖长声调,“风华绝代?”
一番彩虹屁哄得裴小满眉开眼笑,终于不情不愿地端坐在妆镜前。
可当侍女们要上前帮忙时,他又闹起脾气。
“不许旁人碰我!”
云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亲自执起描眉的螺子黛。
侍女们见状,立即捧着妆奁围拢过来,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小心翼翼地递着钗环香粉,活像一群围着猛兽打转的小雀儿。
“闭眼。”
裴小满闻言,眼皮颤了颤,一双手放在膝上紧紧攥着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云昭指尖蘸了些胭脂,一回头见他这副样子,险些将唇边的笑意泄了出来。
她纤指轻抬,将嫣红的胭脂在他颊边徐徐晕开。
茉莉香粉轻点在他鼻尖时,裴小满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侍女们在一旁憋着笑,递上珠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整个梳妆过程,活像是在给一只炸毛的猫儿顺毛。
“别动。”
云昭低声嘱咐,手腕轻转间,螺子黛已在他英挺的轮廓上游走。
男子俊朗的眉形渐渐化作远山含翠,凌厉的下颌线被柔和的胭脂遮掩,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容在铜镜中渐渐成形。
“好了!”
云昭退后半步,满意地打量着铜镜中的“佳人”。
只见镜中人眉如新月,唇若涂朱,若不是那绷得笔直的脊背,倒真像个娇俏的小丫鬟。
云家一行七位大人,带着五岁的云忆安,分乘两辆朱轮华盖马车。
前头那辆马车里,云老将军与云翎父子分坐两侧,中间夹着个叽叽喳喳的云忆安。
江浸月抱剑靠窗而坐,始终闭目养神。
云昭早与父兄说过这位三师兄寡言的性子,故而爷俩也不打扰,只由着小忆安在车厢里蹦跳说笑。
后面那辆马车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将军夫人与儿媳李淑文分坐主位,云昭携着“贴身丫鬟”坐在下首。
李淑文自从听丈夫说起小姑子如今有仙家手段,那日又见识了那位小仙长的神奇术法,此刻心里对云昭这位小姑,是既敬且佩。
早年间云昭在京中的名声,哪个闺秀不是耳熟能详?
只是今日,小姑身边这个明眸皓齿的“丫鬟”,着实惹眼。
藕荷色罗裙衬得肌肤胜雪,柳叶眉下双眸如星,偏生紧抿着朱唇一言不发。
李淑文打量着低眉顺目的“丫鬟”,笑着问道,“这般灵秀的丫头,前些日子倒不曾见过,可是小姑从仙山上带下来的?”
裴小满闻言,只敢拼命点头,生怕一开口,那把粗犷的嗓音就露了馅。
云昭强忍笑意,轻抚“丫鬟”的手背道,“嫂嫂好眼力。只是这丫头命苦,生得这般模样,偏生是个口不能言的。”
说罢,指尖在裴小满腰间轻轻一戳。
婆媳二人闻言,顿时露出怜惜之色。
将军夫人忙从腕上褪下个翡翠镯子塞过去,“可怜见的,这个权当见面礼。”
李淑文更是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宽慰,直说得裴小满脸红耳赤,恨不得跳车逃走。
就在这啼笑皆非的安慰声中,马车缓缓停在了宫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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