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青崖书院，沈清璃站在回廊下，望着这座依山而建的宏伟建筑。自从三天前与太守达成暂时和解，官兵撤出了山区，书院也恢复了正常授课。但一个新的难题摆在面前——按照《教学笔记》记载，"先生"每周都要给核心弟子们上一堂"通识课"。
"先生，辰时已到。"谢长歌轻声提醒，"学生们都在明理堂等候了。"
沈清璃捏紧了手中的玉簪，它今早突然变得滚烫，仿佛在催促她履行"先生"的职责。问题是，她一个研究历史的理论派，能给这些古代天才上什么课？
"今天...讲什么？"她试探性地问。
谢长歌略显惊讶："按照课程表，今日是'数理演算'。上次您讲到'勾股定理的拓展应用'。"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这是您留下的讲义。"
沈清璃接过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图形，笔迹确实是她的，但内容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数学水平——其中甚至包含了微积分的雏形！她喉咙发紧："这些...我都讲过？"
"不仅讲过，还让我们做了实践验证。"谢长歌指向远处的一座石桥，"那是楚师弟按照您的公式计算建造的，弧度精确无比。"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袍——萧云琅特意为她准备的素白深衣，据说与她"第一次来"时穿的一模一样——迈步向明理堂走去。
堂内已坐满了学生，粗略估计不下百人。前排是顾临渊等五人，后面按照不同专长分区域就坐。当沈清璃踏入堂内时，所有人齐刷刷起身，恭敬行礼："恭迎先生！"
这阵仗让沈清璃差点转身就跑。她强自镇定地走到讲台前，发现台上摆放着各种教具：木制的几何模型、青铜计算器、甚至还有一套精巧的天平。
"今日我们继续讲解..."沈清璃瞥了眼竹简，"数形结合的应用。"
她拿起一个木质直角三角板，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未来的自己能教这些，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不行？她决定从最基础的开始，至少先摸清学生们的水平。
"谁能告诉我，直角三角形三边的关系？"
堂下一片寂静。沈清璃心里一沉，难道太难了？
忽然，一个瘦小的少年怯生生举手："可是...先生上个月才说过，'勾三股四弦五'只是特例，真正的规律是a²加b²等于c²..."
沈清璃差点被口水呛到。这些古代学生竟然已经知道勾股定理的通用公式？她看向前排的五位"亲传弟子"，顾临渊冲她鼓励地点点头，而楚明夷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等待更深入的内容。
"很好。"沈清璃稳住心神，"那么谁能证明这个定理？"
这次举手的人多了起来。她点了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先生教过的'赵爽弦图'证法。"女孩跑到黑板前——没错，书院居然有黑板！——熟练地画出一个经典证明图形，"将四个直角三角形拼接..."
沈清璃目瞪口呆。这明明是现代初中数学的内容！她突然意识到，未来的自己已经在这所书院建立了一套相当先进的教学体系。
"非常正确。"她勉强笑道，"那么今天，我们来探讨一下这个定理在立体空间中的应用..."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沈清璃仿佛回到了大学助教时代。她逐渐放开束缚，开始讲解三维空间中的勾股定理应用。令她惊讶的是，学生们虽然一开始有些困惑，但很快就能举一反三。特别是楚明夷，他当场设计出了一个利用该原理测量城墙高度的仪器模型。
"先生，"一个学生突然提问，"这些知识来自何处？为何与传统算经截然不同？"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沈清璃抚摸着发烫的玉簪，决定半吐真言："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知识如同河流，汇聚了无数人的智慧。"
"就像先生说的'知识无疆'吗？"小女孩眼睛发亮。
"正是。"沈清璃微笑，"现在，谁能告诉我这个公式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
顾临渊站了起来："可用于行军布阵。若知敌营两向距离，便可算出最佳冲锋路线。"他走到沙盘前，用三角板演示起来。
萧云琅也举手道："在配药时，若有高度不同的两个药柜，可用此法计算最短取药路径。"
讨论越来越热烈，沈清璃只需稍加引导，学生们就能自行拓展应用场景。她突然明白了《教学笔记》中写的那句话："他们缺的不是智慧，而是视角。"
正午时分，课程结束。学生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不少人还在热烈讨论着课堂内容。沈清璃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先生今日所讲，比上次更加精妙。"谢长歌递上一杯清茶，"尤其是空间应用部分，连我都没听过。"
沈清璃差点被茶呛到："真的？我是说...这是我最近的新思考。"
"先生总是能给我们惊喜。"顾临渊笑道，随即压低声音，"不过有些学生是太守安插的眼线，您刚才讲的..."
"无妨。"沈清璃也学着他压低声音，"没有基础理论支撑，那些应用知识他们偷不走。"
五人会心一笑。沈清璃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先生"这个角色。更奇怪的是，这种传道授业的感觉，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午后，沈清璃在萧云琅的陪同下游览书院。青崖书院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除了常规的讲堂、宿舍，还有专门的药圃、工坊、观星台和藏书楼。
"这里是实践区。"萧云琅指着一排茅草顶的工棚，"楚师弟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里。"
工棚内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推门进去，只见楚明夷正和几个学生围着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忙碌着。见到沈清璃，他兴奋地招手："先生来得正好！看看我们按您说的'齿轮传动系统'做的水车模型！"
沈清璃凑近观察，这个模型将水能转化为机械能，通过齿轮组实现不同转速的输出。虽然材料简陋，但原理已经相当接近现代机械工程。
"这里有个问题。"楚明夷指着其中一个咬合处，"转速比达到3:1时，木齿就容易崩裂。"
沈清璃思考片刻："试过金属包边吗？或者..."她拿起炭笔在木板上画了个示意图，"改变齿形，用渐开线代替直线。"
"渐开线？"楚明夷眼睛一亮，"就是先生上次说的'最优化曲线'！"他立刻招呼学生开始修改设计。
离开工坊，萧云琅带她来到药圃。这里种植着各种草药，有些沈清璃认得，更多则是从未见过的品种。
"这是按照您教的'分类法'排列的。"萧云琅如数家珍，"按药性分温热寒凉，再按功效归经..."
沈清璃注意到角落里有一片特殊区域，用细纱笼罩着，里面种着一些奇特的霉菌。
"青霉素实验？"她脱口而出。
萧云琅激动地点头："第三十七批培养已经有些效果了！虽然还不稳定，但确实能减轻伤口化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纱笼，展示几个陶罐，"按您说的'低温萃取法'，纯度提高了不少。"
沈清璃不禁感慨，如果这些研究不被历史湮没，中医的发展轨迹或许会完全不同。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成果，你们都记录下来了吗？"
"当然。"萧云琅带她来到药圃旁的一间小屋，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数百卷竹简，"每项实验都有详细记录，包括失败案例。按先生教导的'可重复性原则'。"
沈清璃随手翻开一卷，上面记载着某种退热药的配方试验，从选材、炮制到剂量、效果，记录之详尽堪比现代实验室笔记。署名处除了萧云琅，还有"沈先生指导"几个小字。
夕阳西下时，林霜序在观星台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沈清璃。
"先生有心事？"他轻声问，递上一个青铜制成的精巧仪器，"您上次让我改进的'浑天仪'，已经可以测算日月食了。"
沈清璃接过仪器，发现上面刻着精细的刻度，甚至还有黄道十二宫的标记。"太精美了。"她由衷赞叹，"你们...不觉得我知道的这些东西很奇怪吗？"
林霜序笑了："一开始确实震惊。但先生说过，知识本无古今之分，只有真伪之别。"他指向夜空渐显的星辰，"比如您说的'地球是圆的'，起初无人相信。直到我们做了那个实验..."
"什么实验？"沈清璃好奇地问。
"您不记得了？"林霜序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奋起来，"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做一次。您带我们登上高山，指出远方先露出海平面的是船帆而非船身；又用圭表测量不同地域的日影长度...啊！"他突然指着天空，"北斗七星！您说那其实是个'星座'，距离我们数百光年..."
沈清璃听着少年兴奋的叙述，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这些现代天文学知识，被一个两千年前的古人如数家珍地谈论着，既荒诞又奇妙。
晚餐是在书院的大食堂用的。令沈清璃惊讶的是，这里实行的是分餐制，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餐具，饭后还要用沸水消毒——明显是预防传染病的措施。
"这也是先生定的规矩。"谢长歌解释道，"自从实行后，书院再没爆发过时疫。"
饭后，五人陪沈清璃回到她的住处——一间位于书院最高处的独立小院，门上挂着"思源斋"的匾额。推门进去，里面的布置简洁雅致，书架上摆满了竹简和帛书，案几上还放着几件未完成的教具。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您离开时的样子。"顾临渊轻声说，"我们每天都会来打扫。"
沈清璃心头一热。她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卷，发现是《教学大纲》，里面详细规划了不同年级的课程设置。翻到最后，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标题：《时空理论初探》，署名是"沈清璃与林霜序合著"。
"这个..."她指着标题，心跳加速。
五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林霜序上前一步："这是您最机密的课题，连我们都不完全明白。您说这是关于...'世界本质'的研究。"
沈清璃正想追问，突然听到窗外有异响。顾临渊瞬间拔出短剑，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其他人也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谁？"顾临渊厉声喝道。
窗外传来一声猫叫，接着是跑远的脚步声。楚明夷迅速追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摇头："跑得太快，没抓住。但我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赵"字。
"赵戬的人。"谢长歌脸色阴沉，"看来他对白天的谈判结果不满意。"
沈清璃握紧了玉佩，突然意识到自己卷入的不只是时空谜题，还有真实的政治危险。历史上的赵戬确实以心狠手辣著称，五位天才后来的悲惨遭遇大多与他有关。
"从今晚开始，我们轮流值守。"顾临渊果断安排，"楚师弟，检查一下院子的机关；萧师弟，准备些应急药物；谢师弟，整理重要文书；林师弟，观测天象变化。我负责贴身护卫。"
五人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配合默契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沈清璃想说自己不需要特殊保护，但看到他们严肃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夜深人静时，沈清璃辗转难眠。她起身点亮油灯，重新翻阅《教学笔记》。在最后几页，她发现了一段之前忽略的文字：
"时空穿越并非偶然。玉簪是钥匙，五个符号是坐标，而你们六人共同构成了闭环。当记忆完全恢复时，选择时刻将会来临。记住，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要相信那是你——也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这段话下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五个符号的组合体，中央嵌着玉簪的纹路。沈清璃凝视着这个图案，恍惚间似乎看到它在微微发光。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顾临渊抱剑而立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如同一尊忠诚的守护神。沈清璃突然想起历史书上对这位"战神"的最后记载："顾临渊孤身守城门三日，身中二十六箭而屹立不倒，敌军皆畏其勇..."
她轻轻走到窗前，隔着窗纸低声道："临渊，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窗外的身影微微一震，随即传来压抑着情绪的回答："先生安危，学生不敢懈怠。何况..."声音低了下去，"我已经失去过您一次了。"
沈清璃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在这一刻，她不再只是一个误入古代的穿越者，而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作为"先生"的责任与羁绊。无论时空如何错乱，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这些敬她爱她的学生，都是她无法割舍的存在。
玉簪在案几上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呼应着她内心的波动。沈清璃知道，更多的谜团等待解开，更大的挑战就在前方。但此刻，她只希望黎明晚些到来，让这份难得的宁静多停留一会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