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沈清璃就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黑暗中，她听到窗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有人正在撬动。玉簪在枕边突然变得滚烫，她一把攥住它，烫得掌心发疼却不敢松手。
"谁？"她压低声音问道，同时摸向床头的烛台。
没有回答，但撬动声停止了。沈清璃屏住呼吸，听到窗外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不止一个人。思源斋外本该有顾临渊值守，此刻却静得可怕。
一道黑影从窗缝中渗入，在月光下凝聚成瘦长的人形。沈清璃浑身紧绷，烛台握在手中像把短剑。就在黑影向她床榻扑来的刹那，房门被猛地踹开，一道寒光闪过，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
"先生小心！"顾临渊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又一道黑影从窗外跃入，手中短刀直取沈清璃咽喉。
沈清璃本能地翻滚下床，烛台脱手飞出，正中刺客面门。那人闷哼一声，动作却不停，刀锋划过她的衣袖，在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找死！"顾临渊怒喝一声，剑光如练，逼退第一个刺客的同时，反手一剑刺穿袭击沈清璃的黑影。鲜血喷溅在纱帐上，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
打斗声惊动了书院其他人。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两名刺客见势不妙，其中一人吹了声尖锐的口哨，两人同时向窗外撤去。
"想跑？"顾临渊冷笑，剑锋一转就要追击。
"别追！"沈清璃抓住他的衣袖，"可能是调虎离山。"
顾临渊身形一顿，立即退回她身边："先生受伤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
"只是划伤。"沈清璃按住手臂，湿热的液体从指缝渗出，"你的值守呢？怎么..."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萧云琅的惊呼。顾临渊脸色大变，拉着沈清璃冲出门外。回廊下，两名书院弟子倒在血泊中，萧云琅正在急救。更远处，楚明夷和林霜序正扶起昏迷不醒的谢长歌。
"怎么回事？"沈清璃声音发颤。
"迷香。"萧云琅头也不抬，手上动作飞快，"他们先用迷香放倒了值守弟子，谢师兄发现异常赶来，也中了招。"他撕开一名弟子的衣领，露出颈部的针眼，"毒针，见血封喉的那种。"
沈清璃腿一软，幸好顾临渊及时扶住。她看着地上年轻的面孔——昨天还听过她讲课的学生，现在已成了冰冷的尸体。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袭来，玉簪在手中剧烈发烫，几乎要灼穿她的掌心。
"先救活着的！"顾临渊厉声指挥，"楚师弟，启动全院机关；林师弟，观测星象确定有无后援；萧师弟，准备解毒剂；我去搜查刺客踪迹。"他转向沈清璃，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先生请随萧师弟去药庐包扎，那里最安全。"
药庐内，萧云琅为沈清璃清洗伤口时，手抖得比她还厉害。"是乌头毒，"他声音紧绷，"幸好只是擦伤，若是直接中针..."话没说完，猛地将一根银针扎进沈清璃手臂周围的穴位。
"嘶——"沈清璃倒吸冷气，"那些是什么人？"
"赵戬的死士。"萧云琅咬牙道，"用的毒药配方都和上次一样。"他突然停下动作，惊觉失言般看了沈清璃一眼。
"上次？是指三年前毒杀我的那次？"
萧云琅沉默地点点头，继续专注地处理伤口。药庐内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远处传来书院弟子们奔走搜查的声音。沈清璃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历史名人——在后世记载中被称为"毒医"的萧云琅，此刻正用尽所学救人性命，眼中满是悲悯。
"你们...经常遭遇这种袭击吗？"
"自从先生离开后，几乎每月都有。"萧云琅轻声道，"赵戬想除掉书院这个眼中钉，又忌惮我们在民间的声望。"他苦笑一下，"说来讽刺，正因为不断有人想毒杀我们，我的解毒术才进步神速。"
沈清璃心中一痛。历史上记载萧云琅"以身试百毒"，原来是被逼出来的生存技能。她突然想起现代那位萧墨教授实验室里那些古代解毒方剂研究，难道...
"好了。"萧云琅打断她的思绪，小心地包扎好伤口，"伤口不深，但乌头毒会影响心神，先生今晚可能会做些怪梦。"他递过一碗苦涩的药汤，"喝下去，能中和余毒。"
药汤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沈清璃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凉，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刚才生死一线的惊险，此刻才真正击中她。
"先生别怕。"萧云琅轻声安慰，犹豫了一下，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们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这句话像闪电般击中沈清璃。她猛地抬头："历史？什么历史？"
萧云琅自知失言，慌乱地收拾药碗："我是说...三年前的事不会重演..."
沈清璃正想追问，顾临渊大步走进药庐，戎装上沾满夜露和血迹。"两名刺客，一死一逃。"他沉声汇报，"死的那个身上有赵府印记，逃的..."他看了沈清璃一眼，欲言又止。
"说吧。"沈清璃强自镇定。
"逃的那个，用的是您教的近身格斗术。"顾临渊一字一顿道，"书院出了内奸。"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沈清璃头上。她教的格斗术？未来的她到底在这里留下了多少痕迹？
"查。"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但不要声张，暗中留意可疑之人。"
顾临渊略显惊讶，随即欣慰地笑了："先生和上次说的一模一样。"他单膝跪地，"请允许我今后贴身护卫，绝不能再让您遇险。"
月光下，顾临渊仰起的脸庞线条分明，左眉上的疤痕泛着银光。沈清璃突然注意到他挽起的袖口下，手腕内侧露出一角胎记——剑形的，与她在现代见过的顾沉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你的胎记..."她鬼使神差地问，"是生来就有的吗？"
顾临渊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挽起袖子，完整露出那个剑形标记："先生上次也问过这个问题。您说这是'时空锚点'，是我们五人共同的标记。"他指着胎记上几个细小的点，"这些星位，对应林师弟观测到的某个特殊天象。"
沈清璃呼吸一滞。现代顾沉手腕上的胎记也有这样的星点排列，她曾以为是后天伤疤，现在想来太过规整。难道...
"其他四人也有类似的标记？"
"萧师弟的在颈后，谢师弟的在耳后，楚师弟的在锁骨，林师弟的在脚踝。"顾临渊如数家珍，"形状各不相同，但都有这组星点。您说..."他突然停住，警惕地看了萧云琅一眼。
"他说什么？"沈清璃追问。
顾临渊摇摇头："您说时机未到，不能透露更多。"
萧云琅突然站起身："我去看看谢师兄醒了没有。"他匆匆离开，背影显得有些慌乱。
沈清璃若有所思地望着萧云琅远去的身影，转向顾临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关于...我的身份？"
顾临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起身关好药庐的门窗，确认四周无人后，才低声道："先生，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关于...时空循环的事？"
"我只记得走进山洞，看到那幅画，然后就到了这里。"沈清璃谨慎地回答，"但最近偶尔会闪回一些片段...比如我站在讲堂上讲课的画面。"
顾临渊的眼睛亮了起来："记忆正在恢复！和上次一样！"他激动地握住沈清璃的手，又立即意识到失礼而松开，"抱歉，先生。只是...等待的日子太长了。"
"上次我用了多久恢复全部记忆？"
"一个月零七天。"顾临渊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补充，"不过上次您是从头开始教导我们，这次是直接回到书院，情况不同。"
沈清璃心念电转。如果按照这个时间线，一个月后她就能知道全部真相。但眼下更紧迫的是刺客和内奸的问题。
"先处理今晚的事。"她果断道，"遇害的弟子要妥善安葬，加强书院防卫，同时..."她犹豫了一下，"不要打草惊蛇，我想看看这个内奸到底想干什么。"
顾临渊眼中闪过赞赏："先生高明。我已经让楚师弟在重要区域布置了机关，一旦有人擅动，立即会触发警报。"他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事...刺客的目标似乎是玉簪。"
沈清璃下意识摸向发髻，才想起玉簪落在思源斋了。"玉簪除了是钥匙，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它..."顾临渊刚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明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先生！顾师兄！谢师兄醒了，说有要事相告！"
谢长歌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一见沈清璃进来，他挣扎着要起身，被萧云琅按了回去。
"别动，毒素还没清干净。"萧云琅警告道。
谢长歌虚弱地摇摇头："必须现在说...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他艰难地喘息着，"刺客不是赵戬派来的...至少不全是..."
沈清璃在榻边坐下，握住谢长歌冰冷的手："慢慢说。"
"我昏迷前...听到他们说...'主人要的是簪子和画像'..."谢长歌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还说...'这次必须打破循环'..."
"画像？"沈清璃心头一震，"什么画像？"
谢长歌困惑地看着她："就是...书院藏着的先生画像啊...他们知道藏在哪..."
沈清璃看向顾临渊，后者脸色陡变："藏书楼密室！"他转身就要冲出去。
"等等！"沈清璃叫住他，"太危险了，刺客可能还在那里设伏。"
"先生放心，"楚明夷从门外闪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铜制装置，"我刚用'千里镜'看过，藏书楼附近没有热源...呃..."他意识到说漏嘴，尴尬地补充，"就是您上次教我的'红外探测'原理做的小玩意..."
沈清璃既惊讶又好笑。这个古代版的"红外探测器"虽然简陋，但原理竟然是对的。未来的她到底教了这些学生多少现代知识？
一行人谨慎地向藏书楼移动。夜色已深，书院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只有巡逻弟子手中的火把照亮前路。沈清璃注意到这些弟子行动间配合默契，站位讲究，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你教他们的战术队形？"她小声问顾临渊。
顾临渊点头："按您改编的《应急防卫手册》。"他指了指几个关键位置，"那里，那里，还有那边的暗哨，都是您设计的布防点。"
藏书楼外看似平静，但楚明夷的机关显示有人曾试图撬锁。顾临渊做了个手势，几名弟子立即分散警戒，他自己则轻轻推开门，剑已出鞘。
楼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璃跟在顾临渊身后，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是迷香的味道。
"小心，"她低声警告，"可能还有埋伏。"
顾临渊点头，示意楚明夷启动某个机关。一阵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后，楼内的烛台突然全部亮起，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角落里传来一声惊呼，一个黑影迅速向窗口窜去。
"拦住他！"顾临渊喝道。
黑影身形矫健，眼看就要跃窗而出，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重重摔了回来。楚明夷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铜盘："'空气墙'，先生教的。"
沈清璃目瞪口呆。这已经远超她的物理知识范围了——未来的她居然在古代复现了力场技术？
刺客见无路可逃，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地上摔去。顾临渊眼疾手快，一剑挑飞那物件，却是一枚***。浓烟瞬间充满室内，众人咳嗽不止。
"先生小心！"顾临渊一把将沈清璃护在身后。
烟雾散去，刺客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和半截断指。萧云琅蹲下检查："他咬破了藏在牙中的毒囊，断指是为了挣脱机关。"
沈清璃胃部一阵翻腾。这种极端手段，绝非普通死士所为。
"密室！"林霜序突然喊道，"有人进去过！"
众人急忙冲向藏书楼深处的隐蔽隔间。密室门上的机关已被破坏，里面供奉的画像——与沈清璃在山洞中见到的那幅一模一样——还挂在原处，但画框被人动过，边缘有新鲜撬痕。
"他们想偷画像？"楚明夷疑惑道，"为什么？"
沈清璃走近细看，发现画中女子的玉簪位置有些歪斜。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空荡荡的发髻，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玉簪...他们想要的是玉簪！画中的玉簪才是关键！"
话音刚落，画中女子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惊得连连后退。更骇人的是，画中玉簪开始发出微光，与沈清璃落在思源斋的那支遥相呼应般闪烁起来。
"时空共振！"林霜序失声叫道，"和您上次离开前一模一样！"
沈清璃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她站在讲堂上讲解相对论，她与林霜序观测星象推算穿越坐标，她在烛光下写下那本《教学笔记》...最后闪过的画面是五个年轻人跪在她病榻前痛哭，而她将一个精致的铜匣交给顾临渊，说："下次见面时，交给'我'..."
"先生！"顾临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您怎么了？"
"记忆...在恢复..."沈清璃艰难地说，"那个铜匣...你保管着吗？"
顾临渊脸色大变："您...您想起来了？"他警惕地看了看其他人，"此事不宜在此讨论。"
沈清璃会意，强撑着站直身体："先处理眼前的事。画像要严加保护，玉簪..."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发髻，"我得拿回来。"
回到思源斋，玉簪好端端地躺在枕边，依然微微发烫。沈清璃刚触到它，就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刺激传遍全身。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五个符号在眼前旋转，最后组成一个熟悉的图案——山洞入口处的那个标记。
"先生？"顾临渊担忧地看着她。
沈清璃握紧玉簪，做出了决定："明天开始，我要重新研究时空理论。召集核心弟子，我们需要为可能到来的变故做准备。"
顾临渊肃然应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是期待，又像是担忧。当他转身离去时，沈清璃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胎记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与记忆中顾沉的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她彻夜难眠。如果胎记真的是某种"时空锚点"，那现代的五位教授与她眼前的五位学生，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而那个想要"打破循环"的神秘人，又是何方神圣？
窗外，启明星悄然升起。沈清璃知道，一场超越时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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