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初定心神

晨光熹微时,张建国已经扛着锄头出了门。王桂兰往灶里添了把柴火,锅里的玉米碴子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张小海坐在炕沿,看着墙上的挂历——1989年7月15日,农历六月十二。他摸了摸裤兜里的手帕,原主的“秘密”就藏在里面:两张皱巴巴的粮票,三块二毛钱,还有半张撕下来的火车时刻表。

“晌午带的窝头在竹篮里,别饿着。”王桂兰递来个搪瓷缸,里面装着晾好的凉水,“你爹嘴硬,昨儿夜里还摸黑去镇上给你抓药……”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海子啊,咱庄户人家,种地才是本分。”张小海接过搪瓷缸,指尖触到缸沿的缺口。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搪瓷缸是王桂兰结婚时的陪嫁,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城市里用的保温杯,三百多块买的,杯盖上还连着手机APP能测水温,此刻却觉得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玉米地在后山脚下,青纱帐在晨风中沙沙作响。张建国已经锄完了两垄地,回头看见儿子扛着锄头走来,眉头皱得更深:“腰挺直!锄头别拖着走,当心划着苗。”张小海学着原主的记忆,挥起锄头。锋利的金属刃口切入泥土,却歪歪斜斜地砍断了几株玉米苗。张建国猛地夺过锄头:“败家子!苗都死了还收个屁?”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捏住玉米苗的根部,“看见没?草要连根薅,手底下得有个准头。”

汗珠顺着张小海的下巴滴落,砸在泥土里溅起细尘。他想起在办公室吹空调写PPT的日子,此刻却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土腥味。直到日上三竿,张建国才扔来个窝头:“歇会儿,晌午回家喝绿豆汤。”啃着窝头坐在田埂上,张小海望着远处的山峦。原主的记忆告诉他,翻过那座山就是县城,坐绿皮火车能到更远的地方。但现在,他的双脚沾满泥土,指甲缝里嵌着草汁,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

远处的村庄飘着几缕炊烟,有妇女挎着竹篮往河边走,传来隐约的谈笑声。“海子哥!”清脆的呼喊声传来。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提着个瓦罐跑过来,白布鞋踩过杂草,裤脚沾着露珠:“我娘熬了绿豆汤,让我给叔和你送点。”她把瓦罐放在地上,抬头时眼睛弯成月牙,“听说你昨儿晕倒了,现在好些没?”

这是村里的刘小花,原主的青梅竹马。张小海接过碗,绿豆的清香混着薄荷味扑面而来。小花蹲在旁边,帮他把歪了的草帽扶正:“海子哥,你跟叔别吵架了,县城有啥好的?去年二顺哥去城里打工,回来时瘦得跟麻杆似的……”她的话被远处的牛叫声打断。张建国扛着锄头走过来,看见小花时脸色稍缓:“你娘身子好些没?明儿让你爹来家里,我把新打的麻绳给他捎两捆。”

傍晚回家时,张小海的手掌已经磨出了血泡。王桂兰心疼地用井水帮他冲洗,又撕了块旧布给他包扎:“明儿别去了,在家歇着。”张建国却哼了一声:“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出去闯?”油灯在土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张小海躺在炕上,听着父母在隔壁屋的低语。原主的记忆像碎片般拼凑:父亲张建国是村里的生产队长,一辈子没出过县城,坚信“土地是庄稼人的根”;母亲王桂兰识字不多,却会用旧报纸给孩子包课本,总把鸡蛋省给两个儿子吃。

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火车时刻表,油墨印子已经模糊。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在城市里漂泊的异乡人,而是成了1989年张家庄的张小海。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炕桌上投下斑驳的影。他突然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的话:“累了就回家,家里总有你的一碗饭。”此刻,这碗饭是玉米碴子粥,是带着麸皮的窝头,是沾着泥星的粗布鞋。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比在城市里的出租屋更踏实。他翻了个身,听着墙角的蟋蟀声渐歇,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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