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张小海正蹲在河边洗着自己那件已经褪色的藏青外套。河水缓缓流淌,映照出他略显疲惫的脸庞。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昨夜父母的低语声,父亲张建国那句“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出去闯?”让他倍感压力。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海子,听说你病刚好?走,跟我去河里摸田螺!”一个穿着蓝布衫的青年扛着竹篓从后面追上来。这是陈阿强,村里有名的“混不吝”,比张小海小两岁却总爱称兄道弟。原主记忆里的阿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从小跟着瞎眼的奶奶长大,在田间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去年还敢独自去村外的野塘游泳。张小海有些犹豫,今天早上张建国刚叮嘱他下午要去给棉花打杈。然而阿强显然对这些活计毫不在意,“别听叔的,这天热得能孵鸡蛋,打杈的活计傍晚再干!”河水清澈见底,在鹅卵石间欢快地流淌,泛着清凉的光。阿强把竹篓往岸边一扔,鞋都不脱就跳进浅滩,裤腿瞬间被打湿:“海子你愣着干啥?脱鞋啊!”他弯腰在水草里摸索,突然直起身子,掌心躺着个指甲盖大的田螺:“看见没?就得找这种壳带青纹的,肉最肥!”张小海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将手探进水里。河水冲刷着指缝,带走暑气,摸到光滑的田螺壳时,竟有种久违的雀跃感。阿强突然指着上游:“瞧见那块大青石没?去年我在那底下摸出个碗口大的河蚌,里面还有珍珠呢!”两人摸了半篓田螺后坐在柳树下啃黄瓜。阿强把草帽扣在脸上,突然说:“海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张小海心里一紧,却听他接着道:“以前你总板着脸,跟个小老头似的,现在倒像个活人了。”远处传来牛铃声,有老汉赶着牛车经过。阿强坐起身,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给你看个宝贝。”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烟标——上海牌、牡丹牌、大前门,都是城里的香烟牌子。“昨儿帮李货郎挑担子,他给的。等攒够一百张,能去镇上换块新电池,我奶奶的收音机就能响了。”夕阳西下时,两人背着竹篓往回走。阿强突然压低声音:“海子,你说县城真有那么好?二顺哥说,城里的楼房比咱后山还高,晚上路灯亮得跟白天似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向往,“等我攒够钱,也去城里瞧瞧,说不定能找到啥发财的门道。”张小海想起自己在城市里的住所,十几平米的出租屋,窗外是密密麻麻的晾衣绳,晾着永远晒不干的衬衫。他突然问:“阿强,你觉得咱村里啥最值钱?”阿强挠了挠头:“当然是粮食啊!去年涝灾,镇上的粮价涨到两毛五一斤呢!”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不过我听说,村西头李老头家有个老罐子,听说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说不定是古董呢!”晚饭后,张小海坐在门口的磨盘上纳凉。王桂兰在屋里缝补衣裳,油灯的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阿强的话在耳边回响,他想起在李老头家见过的那只青花瓷碗——碗底有个模糊的落款,像是“大明宣德年制”。“海子,想啥呢?”阿强不知何时蹲在他脚边,手里把玩着根狗尾草,“明儿跟我去李老头家瞧瞧?那老头孤孤单单的,家里堆得跟废品站似的,指不定真有宝贝呢!”夜风带来远处的蛙鸣。张小海望着天上的星星,突然想起在城市里难得一见的夜空。在1989年的农村,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每颗星星都清晰可见,稻田里的虫鸣此起彼伏。他突然意识到,这里虽然贫穷,却有着城市里失落的质朴与真实。“好,明儿去。”他说,“不过得先摸清李老头的脾气,别让他以为咱们是去占便宜的。”阿强咧嘴笑了:“放心,我有办法。明早你带俩窝头,我去菜园摘根茄子,就说给老头送口粮去...”李老头的土坯房在村西头,孤零零的,像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原主的记忆里,李老头总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背着竹篓捡柴火,村里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或许,那个藏在旧箱子里的青花瓷碗,真的能成为改变命运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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