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庄炸开了锅。李老头卖古董得了一万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有人说看见张小海背着帆布包进城,有人说阿强数钱时数得手抽筋,更有人蹲在李老头家门口,想看看传说中的"金元宝"。"海子,你老实说,到底得了多少好处?"张建国坐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火星在暮色中明灭。王桂兰在灶前剁猪草,刀刃与砧板碰撞的声音格外响亮。张小海把三千块现金放在桌上:"爹,这是李大爷给的,说感谢我帮忙。"张建国盯着钞票,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突然拍案而起:"胡闹!咱庄稼人拿人家这么多钱,良心能安?"王桂兰赶紧放下菜刀,擦着手过来:"他爹,海子也是好心,李大哥无儿无女的,以后还不是靠咱照应?"正说着,阿强闯了进来,手里攥着个红纸包:"叔,我奶奶让我给您送十个鸡蛋,说谢谢海子哥带李大爷卖宝贝..."他看见桌上的钞票,吐了吐舌头,"海子哥,村东头的刘叔说,县城的供销社能买到电视机,十四寸的才八百块..."夜里,张小海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狗吠。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笔记本,上面记着从博物馆陈老师那里要来的资料:《中国古玩市场行情》《文物保护法实施细则》。借着月光,他写下一行字:"1989年,古玩市场处于起步阶段,明清瓷器、近现代字画具有较大增值空间。"三天后,他带着剩下的两千块钱,再次来到县城。这次,他直奔最大的供销社,买了两袋化肥、一台小型粉碎机,还有几本农业技术书籍。售货员看着这个穿粗布衫却出手阔绰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疑惑。回到村里,张小海把粉碎机摆在晒谷场,向围观的村民演示如何加工玉米秸秆。阿强抱着化肥袋,大声吆喝:"都来看啊,海子哥买的新机器,能把秸秆磨成粉喂猪!"刘大爷摸着粉碎机的铁皮,啧啧称奇:"这玩意儿,比俺们用石磨快十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这些"新鲜玩意儿"。张建国阴着脸站在门口,看着儿子把化肥撒进麦田:"海子,你这是胡闹!化肥烧地,来年收成准保下降!"张小海耐心解释:"爹,这是复合肥,氮磷钾配比合理,科学施肥才能增产。"更大的风波来自古玩市场。那天,眼镜掌柜带着两个穿夹克的男人,闯进李老头的院子:"老东西,你敢把瓶子卖给博物馆?坏了我的生意!"李老头吓得直哆嗦,张小海刚好路过,立刻挡在老人身前:"掌柜的,文物交易自愿,您这是耍无赖?""少废话!"夹克男推了他一把,"我们兄弟在道上混的,识相的把钱吐出来!"阿强不知从哪冒出来,抄起扁担就冲过来:"敢动海子哥!跟你们拼了!"晒谷场上的村民听见动静,纷纷围过来,刘大爷举着锄头:"光天化日的,想抢东西?"眼镜掌柜见势不妙,赶紧赔笑:"误会,都是误会!"他瞪了张小海一眼,转身就走。夜里,李老头颤巍巍地来到张家,从怀里掏出个银镯子:"海子,这是我娘的陪嫁,你收下,权当护身符..."这件事让张小海意识到,在利益面前,人性的贪婪不分时代。他开始思考如何更隐蔽地进行古董交易——或许,可以通过书信与省城的文物商店联系,既能保证安全,又能获得更高的价格。秋收时节,张小海的试验田传来喜讯:施用化肥的玉米亩产达到 800斤,比传统种植增产 30%。张建国蹲在田里,摸着颗粒饱满的玉米棒子,半天说不出话。王桂兰偷偷抹着眼泪:"海子他爹,咱儿子是真有本事..."当第一台电视机搬进村委会时,全村人围坐在 14寸的屏幕前,看着《新闻联播》里的改革开放画面。张小海站在人群后,看着父亲嘴角的笑意,突然觉得,改变的不仅是李老头的命运,更是整个张家庄的未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火车时刻表,县城到省城的车次在纸上清晰可见。那里,有更大的古玩市场,有更专业的鉴定机构,还有无数等待发掘的机会。但此刻,他更愿意站在这片土地上,看着自己播下的种子生根发芽——无论是玉米,还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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