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玉泣血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雪幕,似厉鬼叩门。

唐璃贴着宫墙阴影疾行,怀中两半残玉烫得灼心。戌时那场大火后,唐府增了三倍护院,唐婉的贴身嬷嬷带着人搜遍了西厢,连她藏在恭桶夹层的舆图都被翻出烧成了灰。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宫道拐角忽地亮起一盏白灯笼,提灯的老太监面皮青灰,脖颈缠着条渗血的麻绳。唐璃瞳孔骤缩——这人分明是五年前因私通妃嫔被绞死的刘公公!

“冷宫的路……可不好走啊……”

老太监喉咙里挤出咯咯怪笑,灯笼一晃,映出身后整队无脸宫人。他们提着纸糊的宫灯,脚尖离地三寸,麻衣下摆滴滴答答落着黑水。

唐璃按住袖中银簪,退向宫墙裂缝。残玉突然剧烈震颤,裂缝中渗出的血珠凝成细线,直指冷宫方向。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气冲散了腐臭味,再睁眼时,宫道上只剩积雪反射的冷光。

“幻术?”

她抹去额间冷汗,瞥见雪地上未化的黑水印——蜿蜒如蛇,尽头正是冷宫枯井。

冷宫的朱漆门早已斑驳,铜锁上缠着九道浸血铁链。唐璃将残玉贴在锁眼,玉中血丝突然活物般钻入锁芯。铁链应声而落,门内扑出股腥风,裹着无数女子呜咽:“凰栖梧……井中骨……”

枯井边的老槐树上吊着七具女尸,皆着前朝宫装,心口插着青铜匕首。唐璃走近时,尸体齐刷刷转头,腐烂的眼眶里爬出蜈蚣:“萧家的狗……又来送祭品了……”

井底传来铁链铮鸣。

她攥紧银簪跃入井口,腐尸的利爪擦过后颈。下坠的瞬间,残玉突然爆出红光,井壁浮现密密麻麻的殄文——正是《天工录》记载的“九阴锁龙阵”。

落地时靴底踩到硬物,火折子映亮满地白骨。中央铁棺上缠着八十一根浸血铁链,棺盖刻着女子浮雕,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

“萧明凰……”

唐璃抚过棺上铭文,指尖突然刺痛。棺盖缝隙渗出黑雾,凝成女人虚影,鎏金护甲点在她眉心:“你来得太晚了……”

玄色大氅扫落井壁霜雪时,唐璃正被黑雾缠住脖颈。

萧无月腕间佛珠炸开三颗,血色梵文化作锁链绞散黑雾:“死了二十年还不安分?”他剑尖挑开棺盖,腐气中滚出枚鎏金凤冠,嵌着的东珠赫然刻着“永徽十七年制”。

“王爷对前朝旧物倒是熟悉。”

唐璃咳着血沫,将残玉按在棺内女尸心口。尸身突然睁眼,胸腔裂开,露出半卷羊皮——正是《天工录》缺失的“凰血篇”。

萧无月掐住她手腕,佛珠烙进皮肤:“你以为萧明凰真是你娘?”他扯开女尸衣襟,心口处赫然是北斗七星烙痕,“不过是个替死鬼,真凰女二十年前就被做成了药引!”

井壁殄文突然暴亮,铁链如蛇群狂舞。唐璃怀中的残玉裂开细纹,血珠凝成箭矢射向萧无月眉心:“那你又是什么?七星盟养的恶犬?”

佛珠尽碎,萧无月眼底泛起血色。他徒手捏碎箭矢,伤口涌出的血却化作凰鸟虚影,与唐璃周身红光共鸣。铁棺轰然炸裂,女尸手中的羊皮卷飞入唐璃掌心,触血显形:

“凰血祭,七星陨,地脉断,邪神醒。”

卯时的雪粒子混着冰雨,砸在冷宫残垣上。

唐璃蜷在井底,看着萧无月用断剑挖出女尸眼珠。那对琉璃珠似的眸子在掌心化为灰烬,露出微型铜符——刻着当朝太后的凤印。

“唐尚书书房供着的,可不是什么祖宗牌位。”萧无月将铜符抛给她,“去瞧瞧,说不定能赶上你娘的忌日。”

宫道传来密集脚步声,火把映亮雪夜。唐璃翻出冷宫时,听见追兵的惊呼:“有刺客!保护太后!”

暗巷中,她借着残玉红光展开羊皮卷。殄文在血中扭曲重组,现出幅惊悚绘卷:万人坑中跪着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插着七柄青铜剑,天际悬着血色北斗。

“姑娘好雅兴。”

戏谑声从檐角传来,黑衣少年倒挂在梁上,腰间坠着七星盟令牌:“我家盟主请姑娘看场戏——唐府祠堂,寅时三刻,过期不候。”

唐璃踹开祠堂铜锁时,血腥气浓得呛人。

供桌上横着具无头尸,穿着唐尚书的官服。唐婉瘫坐在地,抱着颗头颅喃喃自语:“爹爹……爹爹的眼珠动了……”

头颅突然睁眼,嘴角裂到耳根:“璃儿……到你了……”

唐璃挥簪刺入瞳孔,黑血喷溅中,头颅化作陶土崩裂——正是七星盟擅长的傀儡术。

神龛后传来机括声,暗格里供着的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腥黄,灯芯赫然是人指骨。唐璃掀翻灯盏,地板轰隆塌陷,露出地牢中百具女尸——皆心口插剑,面容与她相似。

“这是第三批药引了。”

黑衣少年倚着地牢铁门,指尖转着七星镖:“每月初七送个替死鬼进宫,唐尚书这手偷梁换柱,连太后都骗了二十年。”

残玉突然爆出尖啸,唐璃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母亲被按在祭坛上,青铜剑刺入心口,血顺着地脉纹路汇入皇陵……

“盟主托我问句话。”少年镖尖抵住她后心,“是当萧无月的药引,还是做七星盟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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