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凤命谶语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风雪,谢云澜在剧痛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青纱帐顶悬着的鎏金熏球,龙脑香混着三七粉的气味萦绕鼻尖。他本能摸向腰间玄铁令,却触到一方冰丝绸帕——帕角绣着梧桐叶,针脚细密如星斗排列。

"大人若有力气杀人,不如先喝了这碗药。"

屏风后转出月白身影,沈清梧捧着药盏立在烛光里,丹凤眼下那粒朱砂痣红得惊心。她将药碗放在案几上,青瓷与紫檀相击发出清响:"《肘后备急方》记载,锁魂砂需佐以天山雪莲解毒,可惜今夜只能以石斛替代。"

谢云澜撑起身子,左肩绷带又渗出血色。他忽然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沈小姐对毒药这般熟稔,莫不是常与阎罗殿打交道?"

"家父戍边二十年,我三岁识百草,七岁辨毒瘴。"沈清梧任他钳制,另一只手掀开药碗,"倒是谢大人臂上这道天牢火印...永和元年死囚的标记,可对?"

烛火噼啪炸响,剑光乍起。谢云澜的匕首抵在她咽喉,却在望见她眸中映出的自己时顿住——那个男人眼眶赤红,恍如十三年前缩在尸堆里的孩童。

"大人可知'梧桐栖凤'的典故?"沈清梧忽然轻笑,指尖拂过案上《山海经》,"《庄子》云:'鹓鶵发于南海,非梧桐不止'。今夜我既敢救您,自然备好了护身的梧桐枝。"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青黛慌张的通报与太子的笑声同时撞入门扉:"沈姑娘好雅兴,孤特携西域进贡的九鸾衔珠灯来赴约。"

沈清梧反手按住欲起身的谢云澜,广袖翻飞间已将他推入床底。玄铁令擦过她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殿下恕罪。"她迎出门时鬓发散乱,故意露出颈间红痕,"臣女方才...正在更衣。"

萧景珩执灯的手猛然收紧。琉璃灯罩上映出两人身影,太子蟒袍玉带温润如玉,少女脖颈处的暧昧痕迹却刺得他眼底发暗。他忽然伸手抚向她衣襟:"孤这盏灯,需得美人香肌映衬方显..."

破空声骤起。

床底射出一枚铜扣,精准打灭烛芯。黑暗降临瞬间,沈清梧旋身避开太子的手,袖中银针已刺入自己曲池穴,顿时泪如雨下:"殿下自重!臣女虽卑贱,亦知《女诫》有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巡夜金吾卫的火把照亮庭院。萧景珩僵在原地,看着跪地啜泣的少女,忽然瞥见她袖口隐约的血迹——那分明是男子掌宽的血指印!

"好个贞静守节。"太子轻笑,眼底却结满寒霜,"三日后浴佛节,望沈小姐莫再'更衣失约'。"

待鸾驾仪仗远去,沈清梧拭泪起身,从博古架暗格取出半块鱼符。床底传来闷哼,谢云澜爬出时肩头伤口崩裂,手中竟攥着从太子随从身上顺来的密函。

"东南漕运账册..."他借着月光展开绢帛,忽然嗤笑,"好个贤德储君,五十万石军粮竟敢折价卖给高丽商贾。"

沈清梧却凝视着他掌心血渍,那是方才推搡时沾上的。她忽然扯过对方的手,蘸血在案上画出星图:"紫微垣偏移,天牢星犯帝座——谢大人,你我要做的交易,可不止一纸账册。"

五更鼓响时,谢云澜跃上屋檐。回首望去,沈清梧正临窗摹写《洛神赋》,忽将笔锋顿在"翩若惊鸿"四字。她抬头望月,眼中哪有半分泪意,分明是灼灼野心。

暗巷里,黑衣探子跪禀太子:"沈氏女房中确有血腥气,但..."

"但什么?"

"窗台上...放着女子月事带。"

萧景珩捏碎茶盏,鲜血混着茶汤滴在《推背图》残页上。泛黄的"凤栖梧桐"谶言被染得猩红,他想起国师夜观天象时的低语:"凤星已动,得之可得天下。"

皇宫角楼传来晨钟,惊起满城寒鸦。沈清梧将染血的帕子投入火盆,忽然轻嗅指尖——谢云澜血迹里竟带着淡淡龙涎香,那是唯有皇室宗亲才能用的贡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