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黎的青铜义肢在暴雨中发出蜂鸣。
玄武门飞檐上的鸱吻正在融化,鎏金兽首化作液态金属,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砖地面。那些金液落地时却凝固成青铜齿轮,在积水里旋转着拼凑出蒸汽弩机的轮廓。
"锚点偏差率19.7%,准备冻结。"墨鸢的声音裹挟着电报机的杂音刺入耳膜,"你还有六秒。"
暴雨突然静止在半空,千万颗水珠将月光折射成诡异的棱镜。殷九黎跃上三丈高的城墙,青铜左手插入砖缝时溅起一串幽蓝火花。义肢表面的饕餮纹路正在发烫,那些本该是装饰性的浮雕此刻像活过来般蠕动。
五台蒸汽弩机在城楼显形,青铜炮管上布满甲骨文刻蚀的散热槽。最右侧那台突然转向,殷九黎看到炮膛深处翻滚的水银蒸汽——这绝不是公元626年该有的技术。
怀表齿轮咬合的声响穿透雨幕。殷九黎用牙齿扯开玄色劲装的盘扣,露出心口嵌着的甲骨文怀表。当秒针与坎卦重合的瞬间,整个世界陷入琥珀色的凝滞。
除了那支弩箭。
青铜箭镞撕开凝固的时空,在殷九黎左肩爆开一团血雾。剧痛让他看清箭杆上铭刻的篆文——"牧野"。
"墨鸢!"殷九黎撞碎角楼木窗,在漫天木屑中扯断三根弩机操纵杆,"这不是李建成的叛军!"
回应他的是尖锐的电磁噪音。怀表表面的《周易》卦象正在扭曲,震卦的阳爻突变成甲骨文的"子"字。殷九黎突然明白这些蒸汽弩机的来源——它们来自某个本应灭亡却延续千年的殷商。
青铜义肢突然不受控制地插向地面。饕餮纹路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绘出星图般的裂纹。殷九黎听到遥远的战象嘶鸣,闻到青铜器在熔炉中沸腾的铜锈味,左眼突然流下滚烫的汞液。
"九黎!"墨鸢的尖叫终于冲破干扰,"看天上!"
殷九黎抬头时,静止的雨幕正在裂开。裂缝中垂下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巨大的龟甲占卜仪。龟甲表面布满齿轮轴承,六十四片甲骨在蒸汽推动下拼出屯卦。卦象中心睁开一只机械眼,瞳孔是旋转的司南。
龟甲突然喷出浓稠的汞蒸气,雾气中浮现出令殷九黎血液凝固的画面——十二旒冕冠下,戴着青铜面甲的男人正在调试蒸汽战车。那人左手的青铜义肢,与殷九黎的如出一辙。
"帝辛......"殷九黎的牙齿咬破嘴唇。当墨鸢强行启动时空召回时,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义肢上的裂纹——那些纹路正构成一个甲骨文的"殷"字。
血汞之雨
殷九黎在时空舱里吐出第三口血,血珠在半空凝结成青铜小球。墨鸢的白金怀表悬在他心口,维多利亚风格的雕花纹路正与甲骨文怀表产生共振。
"你被污染了。"墨鸢的银发垂落在殷九黎染血的胸膛,虹膜切换成诊断模式的翠绿色,"时空琥珀正在侵蚀你的机械臂,那些殷商机甲......"
"是冲我来的。"殷九黎扯开左臂的绷带。饕餮纹路已经变成暗红色,裂纹中渗出带着铜锈味的血汞混合物,"它们认得这个。"
他举起青铜义肢,在舱内冷光下转动角度。当裂纹投射到舱壁时,竟组成殷商皇族的青铜面具图腾。墨鸢的呼吸突然急促,她撕开旗袍高领,露出锁骨处的奴隶烙印——烙印边缘是甲骨文编码。
"三个月前修复安史之乱时,我在洛阳地宫见过同样的图腾。"她的银发无风自动,发间青铜簪闪过数据流,"那些本该死去的叛军,身上都带着蒸汽动力的青铜义肢。"
殷九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七天前长安修正任务中的异常:本应被斩首的建成余党,脖颈断面露出青铜脊椎;本该自刎的齐王妃,心口镶嵌着甲骨文芯片。
舱内突然警报大作。全息投影自动开启,浮现出令两人窒息的一幕——太极殿前,李世民手中的剑突然汽化,取而代之的是刻着"殷"字的青铜铍。玄武门之变的史书记载正在被改写,泛黄的书页上渗出黑色黏液。
"立即进行记忆清洗。"墨鸢抽出《墨子》手抄本,撕下"非攻"篇塞进殷九黎口中,"时空琥珀的污染会通过记忆传播。"
殷九黎在纸页燃烧的焦糊味中挣扎。当墨鸢启动记忆消除器时,他最后看到的是童年画面:五岁的自己躺在青铜棺椁里,有人将刻满甲骨文的左臂按在他断肢处。棺椁外传来战象的嘶鸣与齿轮咬合声,还有一句带着电磁杂音的低语——"你会成为完美的时空琥珀容器。"
青铜司南
当殷九黎在医疗舱醒来时,左臂的裂纹已经蔓延到锁骨。墨鸢正在用激光笔在舱壁上演算,那些跳动的甲骨文公式间夹杂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机械图纸。
"偏差率突破临界值了。"她没回头,银发间闪烁着量子计算机的蓝光,"司南仪显示,殷商时空正在吞噬七条历史支流。最迟明天丑时,牧野之战的时空锚点就会......"
医疗舱突然剧烈震动。殷九黎的青铜义肢自动插进地面,裂纹中迸发的红光在舱顶投射出全息星图。墨鸢的白金怀表悬浮在星图中央,表盖内侧浮现出两人从未见过的画面:戴着青铜冕旒的***在云端的机械祭坛上,脚下跪着十二个与殷九黎容貌相似的少年。
"时间管理局在隐瞒真相。"殷九黎扯掉心率监测贴片,汞液在皮肤上烫出青烟,"我的青铜义肢不是修复工具,而是......"
"钥匙。"墨鸢接话的瞬间,舱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那些黏液凝结成甲骨文字,拼出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警示:
【子时三刻 牧野核爆 武王车裂 大商永续】
殷九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童年那个青铜棺椁,想起每次时空修正后消失的伤疤,想起墨鸢永远随身携带的《墨子》残卷——那本书的切口太过整齐,就像被人定期撕去关键章节。
当警报声再次响起时,两人同时看向震颤的青铜义肢。义肢掌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微型化的司南仪。磁勺正指向北方,勺柄却在青铜底盘刻出带血的卦象。
"屯卦六二。"墨鸢的银发突然绷直如弦,"十年乃字,反常为妖。"
殷九黎已经撞开舱门。走廊尽头,三个穿着唐代明光铠的机械士兵正用陌刀劈砍防护罩。他们的青铜面具上,饕餮纹路与殷九黎的义肢产生共鸣。
最骇人的是领头者咽喉处的铜管——随着蒸汽喷涌,发出的竟是殷九黎的声音:"归来吧,我的完美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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