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晨露被纷乱脚步踏碎时，药灵儿正攥着半块糖糕冲进竹林。
她发间沾着丹炉灰，袖口还残留着偷看报名名录时蹭到的朱砂。
“清玥师姐！”小药童踮脚凑到正在晨练的少女耳边，“白师姐把您的药理比试改成剑术场了，就在未时三刻！”
林清玥的竹剑悬在第三式“青松问雪”上，剑尖凝着昨夜未散的雨珠。
她望着远处演武场上飘起的试剑旗，突然想起三天前白璃腰间那条鲛丝绦——执法长老的独女确实有资格接触报名玉牒。
“灵儿觉得剑术比药理难？”她反手将竹枝插进青石缝隙，看着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石而出。
昨夜吸收的禁制灵力在经脉里乱窜，倒让这截枯枝焕发了生机。
药灵儿被这手枯木逢春震得忘了说辞，直到林清玥往她嘴里塞了颗清心丹才回神。
薄荷味的药香里，少女指尖掠过腰间玉牌，那上面新添的裂痕正隐隐泛着蓝光。
当正午的日晷针影挪到巽位，演武场东侧突然腾起片喧哗。
白璃抚摸着新得的冰魄剑，看着林清玥素白衣角从人群里飘出来，唇角笑意比剑鞘上的寒玉更冷。
她特意选了最靠近长老席的戊字台，四周十八面水镜能将每个失误放大百倍。
“林师妹承让。”白璃起手便是九霄剑宗秘传的惊鸿式，剑气扫过地面时带起细碎冰晶。
这招本该在筑基期才能使出，但她腕间那串掩在鲛绡下的凝冰镯正泛着幽光。
林清玥踉跄后退的模样引得围观弟子哄笑，谁都没注意她足尖点过的位置，青砖裂缝里正渗出蛛网般的蓝芒。
当第五次被逼到擂台边缘时，她突然借着后仰之势拂过白璃剑穗，那枚藏着增灵符的玉坠瞬间黯淡。
“师姐的剑比后山中的潭水还冷呢。”林清玥旋身时袖中飞出一截翠竹，正是晨练时那枝破石而出的新芽。
翠影与冰刃相撞的刹那，看台上某位长老的茶盏突然泛起涟漪。
白璃忽然觉得灵力运转迟滞，惊鸿式本该磅礴的剑气竟像陷进棉絮。
她没看见对手垂落的左手正虚握着什么——林清玥丹田处浮现的鳞纹正将逸散的剑气吞食成云形态，那些本该劈碎擂台的杀招，此刻都成了喂养枯竭灵根的养分。
“这招叫移花接木如何？”林清玥突然贴近她耳畔，手中翠竹点向冰魄剑七寸处。
白璃惊恐地发现本命剑开始不受控制地嗡鸣，好像幼兽遇见了天敌。
当啷一声，冰魄剑脱手的轨迹在水镜里映出残影。
白璃踉跄扶住擂台边的镇魂柱，袖中凝冰镯碎成齑粉。
她没发现有几粒冰渣正顺着林清玥的袖口渗入经脉，在触及逆鳞纹路的瞬间消失。
“承让。”林清玥将翠竹插回青砖裂缝，那截新芽竟在众目睽睽下开出了鹅黄色的花苞。
她转身时状似无意地扫过长老席，某个瞬间与执法长老阴鸷的目光撞个正着。
而此刻的白璃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那些本该随剑招流转的灵力，此刻竟像被什么凶兽啃噬过一般残缺不全。
冰魄剑坠地的脆响里，白璃指尖传来诡异的虚空感。
那些自小温养在经脉中的水灵气正顺着虎口裂开的细纹倾泻而出。
她惊恐地望向对面少女翻飞的衣袂，恍惚看见鳞片状的金光在对方腕间一闪而逝。
“你使妖术！”白璃尖利的尾音劈了岔，手中凝出冰锥胡乱刺去。
本该笔直的冰棱却在半空诡异地扭曲，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磁场掰弯了轨迹。
林清玥足尖轻点擂台边缘的阵纹，竹枝在掌心旋出青碧弧光。
昨夜演算的动量守恒公式在识海浮现，她突然迎着冰锥俯冲而下——三枚冰锥擦着鬓发掠过时，藏在袖中的鳞纹正将逸散灵气转化为能量场。
“师姐可知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竹枝点在第七块青砖的阵眼上，整座擂台突然漾起水波状的纹路。
白璃踉跄着撞进自己制造的冰雾里，那些本该护体的灵气竟如回旋镖般倒卷而来。
看台下，凌霄握着剑鞘的手骤然收紧。
他分明看见林清玥每次闪避都精准踩在防御阵法的灵力节点，那些被白璃剑气激荡的冰渣，竟在少女周身形成漩涡。
当那截翠竹第三次点中冰魄剑的共振点时，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破！”
随着清喝炸响，白璃束发的玉冠应声而裂。
漫天青丝缠上她自己的冰锥，在十八面水镜中映出狼狈万分的定格画面。
林清玥背对长老席挽了个剑花，竹枝尖端悬着的冰晶恰好折射正午阳光，在执法长老茶盏里投下一道颤动金斑。
“戊字台胜者，林清玥！”
执事弟子迟疑的宣判声里，药灵儿抛起的糖糕正巧砸中某面水镜。
人群爆发的喧哗中，凌霄突然按住腰间震颤的龙吟剑——这柄从不轻易出鞘的本命剑，此刻竟对那截翠竹生出跃跃欲试的战意。
“且慢。”白璃撑着镇魂柱要起身，腕间凝冰镯的碎屑却突然腾起幽蓝火焰，“方才分明......”
“分明是白师妹用增灵符在先？”凌霄剑穗扫过地面，精准挑起那枚早已失效的玉坠符，“需要请药堂长老验看冰魄剑上的符咒余韵么？”
执法长老重重搁下茶盏的动作让全场骤然寂静。
林清玥垂眸抚平袖口褶皱，逆鳞纹路正在皮下贪婪吞噬最后几缕冰灵气。
她听见身后传来白璃压抑的啜泣，也听见西北角观战席传来细微的玉珏相击声——那是有人用传音玉在记录比试画面。
“三日后的筑基大典。”少女弯腰拾起片冰晶，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听说秘境里藏着能修补灵根的九转青莲？”
药灵儿蹦跳着扑来时，带起的风掀开了林清玥腰间玉牌。
那道裂痕边缘的蓝芒又深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蚕食封印。
凌霄的剑穗不知何时缠上一片竹叶，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那片叶子正将比试影像拓印成传讯符的纹路。
暮色爬上试剑旗时，执法长老拂袖震碎了戊字台。
青砖缝隙里残留的鹅黄色的花苞，却在月光里悄无声息地结出了莲子大小的果实。
药灵儿拾起颗滚落脚边的冰魄剑碎片，突然发现那些棱面里映出的星辉，与清玥师姐眸中闪过的金芒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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