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鳄鱼头颅裂开的第三只眼迸出金光时,苏逸腕间的青铜血管突然暴起。那些流淌在皮肤下的金芒裹挟着骨渣,在掌心凝成半截断剑。剑身布满蜂窝状孔洞,却让少年想起昨夜融化的骨刃——那些青铜液体渗入地缝时,分明在铸剑崖底勾勒出九道星轨。他忽然意识到,每道星轨都对应着紫云儿伞面上凋零的紫莲。

"你斩碎的不过是镜壳。"紫云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油纸伞却倒悬在乱葬岗上空。伞面紫莲绽放的刹那,苏逸看见自己左手的骨节正在玉化,那些青铜色血管正被某种透明物质蚕食。他试着活动手指,却发现指节里嵌着三枚青铜齿轮,正随着心跳的频率咬合转动。

鳄鱼头颅喷出的紫雾凝成锁链,缠住苏逸脚踝的瞬间,他听见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整座乱葬岗突然翻转,尸堆里涌出的青铜虫群汇聚成旋涡,每只虫背上都刻着紫云儿的生辰八字。最诡异的是,当虫群爬过他小腿时,那些被铁链磨出的伤口竟开始逆向愈合,金血凝结成半透明的琥珀,里面封存着三百年前的月华。

"小心往生镜的倒影。"紫云儿突然撕开衣袖,她小臂内侧浮现金色齿轮,那些转动的部件正与锁链上的铭文咬合。少年这才发现,缠绕自己的根本不是铁链,而是三百年前就该锈蚀的往生锁——锁眼处镶嵌的婴孩眼球,正与门主腰间玉坠里的胚胎一模一样。

地面裂开的刹那,苏逸看见自己的骨骼在月光下投影成青铜罗盘。当第七根肋骨折断时,喷涌的金血在半空凝结成镜面。镜中浮现的却是紫云儿跪在祭坛的场景,她手中捧着的婴儿襁褓,正与苏逸腰间染血的丝绦重叠。更让他战栗的是,镜中祭坛的纹路与此刻脚下裂痕完全吻合,甚至能看清三日前自己用骨刃刻下的那道划痕。

"该归位了。"紫云儿突然将伞面罩在少年头顶,伞骨迸发的紫电顺着金纹烧灼皮肤。苏逸的骨刃残片突然悬浮而起,在雷光中重组为青铜罗盘。当指针划过子时三刻的位置时,他听见时空碎裂的脆响——三百年前紫云儿将襁褓塞进祭坛的声响,与此刻门主在铸剑崖底敲击青铜柱的节奏完全重合。

乱葬岗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重组完成的兽影踏着青铜虫潮逼近。当鳄鱼头颅的利齿距苏逸咽喉仅剩三寸时,少年腕间的透明血管突然刺破皮肤。那些流淌的金芒在空中交织成剑,剑柄处镶嵌的正是昨夜被门主斩断的第七镜像的眼球。剑刃相撞的瞬间,苏逸听见时空裂隙中传来紫云儿的尖叫,那个跪在祭坛的少女,正将染血的襁褓塞进时空裂隙,而裂隙另一端睁眼的婴孩,额间分明生着至尊骨印记。

"原来你才是枢纽。"门主的声音从地底传来,铸剑崖底升起七根青铜柱。每根柱上都锁着与苏逸容貌相似的镜像,他们脖颈处缠绕的锁链,正与苏逸脚踝的往生锁形成星芒阵。最中央的镜像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你每世都将至尊骨炼成兵器,我们不过是你的剑鞘。"

紫云儿突然咳出带着金粉的血,她脖颈处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伞面紫莲片片凋零成灰,露出伞骨上暗藏的铭文——那竟是苏逸用骨刃刻在往生锁上的谶语。当第一片紫莲灰烬没入她眉心时,少年看见她的瞳孔分裂成双瞳,左眼映出三百年前的自己,右眼倒映着铸剑崖底沸腾的血池。

晨曦刺破牢窗时,苏逸发现自己的骨刃正在融化。那些青铜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凝成微型罗盘。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罗盘上时,少年看见自己正在铸剑崖的景象——这次执剑的,是浑身缠满锁链的紫云儿。她脚下踩着的并非剑骸,而是三百具与苏逸容貌相同的尸体,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半截玄铁链。

"小心齿轮咬合的时辰!"紫云儿突然转身,伞尖挑着的正是第七个少年的心脏。当苏逸接住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时,掌心血珠突然凝成青铜日晷。晷针逆行的轨迹与铸剑崖底的血池漩涡完全一致,更让他惊骇的是,日晷投射的阴影里,正浮现出门主将襁褓放入祭坛的完整画面。

当紫云儿脖颈处的齿轮完全逆转时,乱葬岗的青铜虫群突然调转方向。它们背甲上的生辰八字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饕餮纹——与门主玉坠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少年忽然明白,那些虫群本就是门主用镜像骨粉豢养的活体罗盘,此刻正在拼凑时空裂隙的坐标。

"该用你的骨,补我的镜。"紫云儿突然将伞骨刺入自己心口,伞面紫莲爆开的血雾在空中凝成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而是三百年前的雨夜:浑身湿透的少女跪在祭坛,将襁褓塞进裂隙时,怀中婴儿的右手正死死攥着半块玄铁链——那链条的纹路,与此刻缠绕苏逸脚踝的往生锁完全吻合。

剧痛在此时贯穿苏逸的脊柱。他低头看见自己的骨骼正在重组,新生的骨茬表面浮现出青铜器皿的饕餮纹。当第七根肋骨彻底断裂时,喷涌的金血在空中凝结成剑,剑身铭文与铸剑崖底的血池纹路产生共鸣。更诡异的是,那些飞溅的血珠在落地前竟化作燃烧的符咒,符文中隐约可见"往生"与"祭品"的篆体。

"原来我们都在循环里。"紫云儿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她的发梢开始结霜。当冰晶蔓延至下颌时,少年看见她的瞳孔分裂成双瞳,左眼映出三百年前的自己,右眼倒映着铸剑崖底沸腾的血池。最恐怖的是,她脖颈处的齿轮突然崩解,飞散的零件竟在空中组成微型浑天仪,每个刻度都对应着苏逸骨刃上的裂痕。

当第一块冰晶刺入苏逸颈动脉时,他听见时空裂隙中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门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以为逆转齿轮就能破局?看看你掌心!"少年低头,发现那些游走的金纹正在吞噬凤凰涅槃的纹路,被啃噬的部分逐渐显露出青铜底色——那是比至尊骨更古老的器物纹样。

铸剑崖底的震动突然加剧,七根青铜柱同时迸发血光。苏逸看见自己的镜像正在同时挥剑,九道剑气竟在空中交织成青铜罗盘。当罗盘指针重合时,他腕间的透明血管突然刺入心脏,剧痛中迸出的金光里浮现出紫云儿的脸——那是二十年前浑身是血的少女,正跪在同样的牢房里捧着自己的心脏。

"小心往生镜反噬!"苏逸嘶吼着掷出玉佩。金光中浮现的记忆洪流将两人吞没:初代掌门将婴儿放入祭坛时,那孩子腕间缠着的襁褓丝绦,正与紫云儿怀中染血的襁褓一模一样。更让他窒息的是,记忆里初代掌门的面容,竟与此刻门主手中的婴孩胚胎完全重合。

当记忆洪流退去时,苏逸的骨刃已融化殆尽。那些青铜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凝成微型罗盘。晨曦穿透牢窗的刹那,他看见罗盘指针直指铸剑崖——那里正有九道身影同时举剑,每道剑光都映出紫云儿不同时期的模样:三百年前的祭坛少女、十年前门主身边的侍女、此刻浑身缠满锁链的镜像。

"这才是真正的祭品。"紫云儿突然扯开衣襟,她心口处的齿轮正在吞噬凤凰纹路。当齿轮完全咬合时,少年听见时空裂隙崩塌的轰鸣,门主手中的婴孩胚胎突然睁眼,额间至尊骨印记迸发的金光中,竟浮现出苏逸用骨刃刻下的所有谶语。

乱葬岗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苏逸握紧仍在嗡鸣的骨刃残片,发现那些青铜液体正在地缝中勾勒出星图。当第七颗星辰归位时,他腕间的透明血管突然刺破心脏,喷涌的金血在空中凝结成剑——剑柄镶嵌的正是昨夜被门主斩断的第七镜像眼球,此刻那眼球正流出与紫云儿伞面同色的紫血。

"该结束了。"紫云儿的声音突然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当她脖颈处的齿轮彻底崩解时,少年看见她的身体正在玉化,那些流淌的金血正被青铜虫群吸食。最恐怖的是,她破碎的裙角下露出半截玄铁链,链节纹路与苏逸脚踝的往生锁形成完整的阴阳鱼。

当铸剑崖底的九根青铜柱同时炸裂时,苏逸的剑锋终于刺入门主咽喉。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凝成青铜罗盘,指针却指向正在玉化的紫云儿。少年忽然听见时空裂隙中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那是三百年前自己将襁褓塞进祭坛时,用骨刃刻下的最后一道封印,正在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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