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要把整个临江城淹没。
宋晓紧了紧蓑衣，油纸灯笼在手中摇晃，昏黄的光线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路。
乱葬岗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烂的尸体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嗤声。
"这鬼天气..."她低声咒骂，却不得不继续前行。县衙急召，说是城南乱葬岗发现一具可疑尸体，需要她这个女仵作即刻验看。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宋晓抬手抹了把脸，灯笼的光照在她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脸上，眼下是常年熬夜留下的青影。
自从她跟程砚之破获了上次的张员外的那个案件以后，赵大人对她信任有加，觉得她已经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了，所以现在验尸的事情完全由她负责了。
你敢信，一个月她已经看了三十多具死尸了，她现在感觉自己身上都是死尸味。
不管是什么溺死的病死的摔死的老死的喝水呛死的……只要死因存疑赵大人都要找她去验尸。
她真是一个起早贪黑的打工人啊。
她参了天了……
乱葬岗深处，几个衙役围着一处新挖的浅坑，见她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宋姑娘，就是这具。"领头的衙役王虎指了指坑中，"今早有个樵夫路过，看见有野狗在刨土，走近一看，发现露出来一只人手。"
宋晓蹲下身，灯笼凑近坑中。雨水冲刷下，泥土中露出一具瘦小的躯体，看身形是个孩童，约莫七八岁年纪。
她皱了皱眉——孩童尸体在乱葬岗并不罕见，多是贫苦人家养不起的病孩，或是街头的乞儿，但这具...
"帮我把他挖出来。"她放下灯笼，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验尸工具。
衙役们面面相觑，王虎搓了搓手："宋姑娘，这雨越下越大，不如等明天..."
"现在。"宋晓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尸体已经暴露在空气中，再耽搁证据就毁了。"
衙役们只得动手。
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拨开，那具小小的尸体完全显露出来。
孩子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瘦得皮包骨头，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双手向上伸着，像是在挣扎求救。
宋晓戴上自制的羊肠手套，轻轻检查尸体。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孩子颈部时，突然顿住了。
"他还活着！"她惊呼，迅速将耳朵贴在孩子胸口，"有微弱的心跳！快，帮我把他抬出来！"
衙役们惊呆了，手忙脚乱地帮忙。宋晓迅速清理孩子口鼻中的泥土，开始按压他的胸口。
"这...这怎么可能？"王虎结结巴巴地说，"樵夫说发现时就已经..."
"他被活埋的。"宋晓咬着牙说，手上的动作不停，"还有救，帮我！"
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宋晓的蓑衣早已湿透，但她全然不顾。
一刻钟后，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混着泥土的血水。
"活了！真的活了！"衙役们惊呼。
宋晓长舒一口气，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孩子："快，送他去医馆！"
她抱起孩子，那轻得可怕的重量让她心头一颤。
孩子的眼皮颤了颤，微微睁开一条缝，漆黑的眸子在灯笼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彩，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宋晓冒雨将孩子送到了城南的济世堂。老郎中陈伯是她父亲宋慈的故交，见这情形也不多问，立刻着手救治。
"这孩子命大，"陈伯检查后说，"再晚半个时辰，神仙也难救。现在虽然虚弱，但性命无碍。"
宋晓点点头，这才有空拧干自己湿透的衣袖："陈伯，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说不准，也许明天，也许..."陈伯突然压低声音，"晓晓，你知道这孩子什么来历吗？"
宋晓摇头："乱葬岗发现的，被活埋。看衣着像个乞儿。"
“真是可怜啊……”陈伯叹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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