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青瓦屋檐连成银线,宋晓提着验尸箱疾步穿过县衙回廊,皂靴踏碎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深青色裙裾。
戌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衙门后堂却灯火通明。
"宋姑娘可算来了!"
衙役王虎在廊下来回踱步,衣服下摆沾满泥点。
"城东十里破庙发现无头女尸,捕快说尸体情形甚是古怪。"
宋晓将湿漉漉的碎发别到耳后,青铜发簪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可有人动过现场?"
"暴雨冲垮了庙墙,几个樵夫躲雨时发现的。"
王虎递过油纸伞,压低声音道:"死者头颅不翼而飞,而且听说有人看见了这无头尸体问他看见了她的头了吗......"
宋晓了然,这是要她连夜验明案情。
自从她父亲——前任仵作宋慈缠绵病榻后,这个二十二岁的姑娘便接过验尸刀。
起初全县哗然,直到她破获了张员外还有林氏之死后那些质疑才化作敬畏。
马车在泥泞官道上颠簸,宋晓掀开布帘。
雨幕中的破庙像头蛰伏的巨兽,闪电划过时,残破的飞檐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庙前已有衙役持火把戒严,火光映着他们发白的脸色。
"尸体在正殿。"
捕快王铁牛迎上来,络腮胡上挂着水珠。
"姑娘当心,那场景......"他喉结滚动,没再说下去。
宋晓从验尸箱取出浸过醋汁的面巾系好,又让弃儿点燃苍术皂角。
上次救了的乞儿小弃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得力助手。
刺鼻的烟雾中,她看见供桌旁俯卧的女尸。
素白中衣被雨水浸透,紧贴在那具无头躯体上,脖颈断口处泛着惨白,像截断的藕节。
"取六盏灯来。"她声音平静,手指却微微发颤。
无头尸比寻常命案棘手十倍,没有面容可供辨认,没有唇舌查验毒物,连死亡时间都难判断。
衙役们举着灯围成半圆,宋晓跪在潮湿的砖地上。
“小弃记录!”
“是……”
小弃毕竟只是个14岁的孩子,第一次陪同宋晓就看到这么血腥恐怖的画面,脸色苍白不止,随即跑出去呕吐了。
“宋姑娘还是让我们来吧”一旁的捕头王虎说道。
“好,麻烦你们了。”
她先量尸体长度——约五尺一寸,又检查手掌。
"指节无茧,但指甲缝有胭脂痕迹,应是伺候梳妆的丫鬟。"
她的指尖划过尸体右腕时突然顿住,"腕骨有旧伤,似是常年端重物所致。"
王铁牛凑近记录,突然倒吸冷气。宋晓正拨开尸衣检查腹部,烛光下,一道三寸长的疤痕横贯肚脐上方。
"这是......"
“剖腹取子的刀疤。"宋晓声音沉了下去。
"但伤口陈旧,至少是两年前的。"
她示意衙役帮忙翻身,尸体后腰露出青紫色尸斑。
"仰面朝上死亡,死后约六个时辰被翻转。"
雨声忽然变大,庙顶破洞漏下的水珠砸在尸体上。
宋晓用银簪探入咽喉,取出时尖端发黑:"生前中毒。"
她突然俯身,几乎贴到那狰狞的颈腔断面,"切口平整,一刀断骨,凶器是锋利的砍刀。但......"
她捻起断面上一丝暗红,凑到灯下细看:"凶手清洗过伤口。"
这发现让她脊背发凉。
寻常凶手巴不得尽快逃离,谁会费时清洗尸体?
"姑娘!"门外衙役突然高喊,"在庙后草丛找到这个!"
粗布包裹着一柄生锈柴刀。
宋晓戴好羊肠手套检查,刀口残留着暗褐色物质。她刮下少许放入瓷瓶,倒入验毒用的皂角水,液体立刻泛起诡异的绿沫。
"刀上淬了毒,但并非致命因。"她眉头紧锁。
"死者是先中毒,后被斩首。"
最令她不安的是尸体状态。
虽经雨水浸泡,但皮肤没有常见的水浸褶皱,反而异常光滑。
"像是......"她喃喃自语,"被特意处理过。"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宋晓正在查验死者右手。
僵硬的手指紧握成拳,她小心掰开,掌心赫然粘着半片金箔,指甲缝里嵌着几丝靛蓝线头。
"金箔边缘有纹样。"她对着灯火转动那薄如蝉翼的碎片,"像是从什么器物上剥落的。"至于那些丝线,在灯下泛着奇异光泽,绝非寻常布料。
"捕头!"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前刑部侍郎程砚之来了......"
王虎擦着汗进来,宋晓却盯着尸体左脚。
褪去罗袜后,脚踝内侧露出指甲盖大的红痕——是朵五瓣梅花烙印。
“这一般是青楼女子的标记”程砚之说道。
宋晓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程砚之这么了解青楼女子连人家什么标记都知道。
程砚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之前在刑部查过一个被情郎杀害的青楼女子的案件,所以才知道这个是他们的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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