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来的钱姨娘

被上官诘猜度着要复仇的熊砚,此刻,正闻着炉子烧开的杏酪汤咽口水。

晒得干香的杏仁,被细细地磨成了粉,再加上金黄透亮的百花蜜,反复炖煮。

这香味,熊砚可快受不住了。

她咽下口水,咂咂嘴,细听汤声翻滚。

柳枝再进来,见到便是这般场景。

没见过世面的货,煮个杏酪汤,口里的涎水都快掉进锅里了。

扭着臃肿的腰,走到顿茶位:“碧桃,精细点。这杏酪汤煮过火候,会发苦。”

柳枝的话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茶水房的人全听见。

有两三个人已经觑向熊砚所在的角落。

“还有,抹抹你嘴边的涎水。再往下流出去点儿,就掉进汤里了。”柳枝撑着腰说道,孕肚像个南瓜,将顶到熊砚鼻子前。

熊砚听见柳枝的挖苦,没做声。

自从来了茶水房,柳枝隔三岔五找她麻烦。

柳枝心里不舒服,熊砚那张脸总没个变化,总像是看不起谁似的。她忘不了,熊砚刚清醒时,那清凌凌的眼看向她,显得她的叫嚷十分龌龊。

她就想知道那双眼,什么时候会暗下去,变得跟她一样。

“碧桃。杏酪汤不要了。”来人跨进茶水房说道,第八房钱姨娘的丫环云来。

“姨娘胸口闷,想喝五味渴水。”

云来扬起粉浓浓雪白的脸儿:“柳枝,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手腕轻转,指向门外,“还不去厨房拿五味子肉,再耽搁久些,姨娘发作起来,你可跑不了。”

钱姨娘是半年前迎入上官府的,现在最受老爷喜欢。

“云来姑娘,我这就去,这就去了。”柳枝被云来不轻不重地呵斥后,当即提着笨重的身子拖出门去。

“云来姑娘,那这杏酪汤?”熊砚蹲坐在炉子前,昂头询问。

云来手一挥,“你拿去倒了、喝了都随你。我不爱杏仁那股子味。”

说完施然然走出茶水房。

那杏酪汤不多不少,正好一小锅。茶水房此刻,有五个人,三个丫环,两个妈妈。

熊砚找来粗杯,倒了五杯,两个妈妈的杯中分量多些。

王妈妈喝完杯中的杏酪汤,感到身子阵阵发热,舒舒坦坦,她将空杯递还给熊砚时,不免多说几句。

“……柳枝,那泼辣货只看起来唬人。大家同是外院下人,哪有高低贵贱。碧桃,你是个好的。”

接过空杯,熊砚笑笑。

两个丫环前后还杯时,对熊砚露出真心的笑意。

午饭时间,五味渴水仍没煎好,熊砚忍住腹中饥饿,留在茶水房看火。

其余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白腻的指头掀开门帘,露出粉白的脸,“我就猜到你留在这看火。”

“水正滚,在收汁呢。离不了人。”熊砚说道。

云来掏出袖中分量颇多的糕点,递到熊砚身前,再顺势坐下。

“小心,脏了你的裙子。”熊砚连忙拿粗帕擦小方凳。

云来拍开熊砚的手,大剌剌坐在小方凳上:“吃吧。果饼顶皮酥。”

接下糕点,熊砚立即放进嘴里。

“柳枝三番四次找你麻烦,你做什么忍她?她嫁的人,不过是个内院跑腿的,没得什么根基。”

“我……”咽下口里油香的面皮,“云来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说她的,她又没打我。”熊砚说道。

“要不是……”云来停顿片刻,“我还真以为你是个软壳鸡蛋,任人欺负的。”

云来隐去的话,正是她和熊砚结识的缘由。

钱姨娘进府前,是某个游商的外室。游商在去年忽地死了,抛下钱姨娘在这处。没过个把月,钱姨娘就需典当首饰度日了。

云来在一次典当途中,受到街上地痞流氓的调戏。周围的人只顾看戏,没个帮她的。自是当她以为要被那伙人生拽走时,熊砚从天而降。

熊砚妇人打扮,抓住她,扯到自己身后,对领头的地痞流氓,张口咒骂,并搬出了县衙铺头的名号,唬得那伙人喃喃呐呐走了。

过后,熊砚不等她道谢,便钻进人群里自个儿不见了。

云来从未想到,会在上官府重遇熊砚,而熊砚竟然只是个烧水房里的烧火丫头。

熊砚吃得饱饱的,灌下一口水:“我都不气,你倒是生哪门子闲气。”

谁也不知她们认识。早上云来冲柳枝说的那些话,便是为熊砚打抱不平。

“钱姨娘,那处缺个三等丫环。要不……”

“我不去。”熊砚打断云来的话,“这里多好,有吃有喝的。”

云来不懂,熊砚要是想在着府里过得好点,有的是办法。她在外头都敢跟地痞流氓对骂,那胆量可不小。

“你快提走五味渴水,进去吧。”起身拿汤罐灌进青花壶中,“钱姨娘该等急了。”

云来擎着发烫的壶,走进钱姨娘的房中。

钱姨娘半躺在床上,乱挽乌云,见到云来放下壶。

“你打听到了吗?三房的真要不行了?”

云来点头,详详细细地说了自己打听来的事。前几年,三房不知怎么就犯了癔症,成天说她死去的丫环秋画来找她索命。

前半个月,下身忽然出血不止,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云来,你说这府里是不是透着古怪。”钱姨娘拥着被坐起来,“正头夫人深居简出,我都没见过她半面。这人成仙了?”

她咬着指头,“二房成天吃斋念佛的,就怕是假面菩萨真罗刹。”

云来对自家姨娘的秉性很是了解,转身将壶中的五味渴水倒进小碗,递到姨娘床前。

“姨娘,温热的,喝了正好解解你胸口的窒闷。”

钱姨娘一手接过小碗,“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胸口闷,嘴里淡,成日想这时节没有的杨梅。”

一手捏住小勺舀了五味渴水,送进口里。

“这五味子水怎么有股苦味。”钱姨娘喝下两口,“不喝了,你先放着吧。”

云来接过碗,放回到桌面。

扭头看向姨娘,这又躺回床上歪着。

拿了笸箩,捡起针线,做起姨娘的鞋。

半个时辰后,钱姨娘突然在床里踢腿,两三下踹翻了被子,两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口里喘息声粗。

吓得云来丢下笸箩上前,那绣了一半的鞋子,掉落在地。

“姨娘,你怎么了?姨娘,姨娘?”

钱姨娘口里喘着粗气,说不出半个字,面如金纸。

守在房外的听雨,听见云来的喊叫,奔进房里。

云来转头,“姨娘得了急病,你快去找林管事,让他找大夫来!”

听雨睁眼见钱姨娘,口里吐出白沫,慌得转身没命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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