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几乎聚集了上官府后院内的女人,除大房的夫人和三房的邱姨娘外。
为首正坐堂中的,是二房林姨娘,和被下毒的八房钱姨娘。
左首坐下的是四房的卫姨娘,五房的曹姨娘。
右首坐下的是六房的吴姨娘,七房的春姨娘。
春屏在被上官老爷收用了年余后,被抬上了姨娘的位子。
好个花团锦簇的后院。
熊砚低着头,回复林姨娘的询问。
“回姨娘,柳枝从厨房拿来五味子肉,我用滚汤浸煮后,为取出五味子的精华,曾将多余的汤倒出,递给过李妈妈尝味。”熊砚字斟句酌,慢慢说道。
凡是经过熊砚手下蒸煮顿的茶汤饮子水,厨房的几个妈妈总会以尝味为名,倒走一壶半碗。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
林姨娘听了,吩咐人找来了李妈妈。
胖乎乎的李妈妈好端端站在堂下,毫无中毒的迹象。
长年吃斋念佛的林姨娘,面白脸瘦:“李妈妈,你从昨日到现在可感到过身体不适?”
“回姨娘,没有的事。”李妈妈是府中老人了,昨日下午听到钱姨娘喝了五味渴水中毒后,吓得老早打发了孙子偷偷请过大夫看了。
熊砚一句话既开脱了自己,也帮柳枝洗清了嫌疑。
柳枝感激地偷瞥向熊砚。
事情到这便僵住了,除去经手的柳枝、碧桃,再碰过五味渴水的只剩云来。
“看来今日这事是查不清了。”林姨娘说道。
钱姨娘自是不会疑心,跟自己一路风里雨里蹚过来的丫头。
“姨娘,不是我。”云来走到堂下,当即跪下磕头。
这番姿态自是要做给其他人看的。
响亮清脆的磕头声,让钱姨娘不由心疼地捂住胸口,立刻便要张口,为云来抱屈伸冤。
云来却看向钱姨娘,用眼神制止了她说话的举动。
“林姨娘,我们姨娘中毒的事必须查出真凶。后宅之内,竟然有人敢下毒害人,今日是我们姨娘,后日会是谁?除了下毒,那人还会不会做更狠毒的事?”
云来看出了林姨娘脸上的不耐,从昨夜到今日,老爷可都不知道这事。是谁瞒下消息,谁有能力瞒下消息。
这人只会是拥有管家之权的林姨娘!
林姨娘听了云来的话,脸上稍显怒色。
她捏着手中的佛珠:“好张伶俐的嘴,说来说去,不就落在了你姨娘身上。”
要是没得你姨娘成日里霸住老爷,不放他去其他房,也惹不到人被逼急了,要杀她,林姨娘暗气道。
“你非要今日替你姨娘找出下毒的人,你且自找吧。”林姨娘扯动手中的珠子,头扭向钱姨娘,“要是八姐心里头气不顺,想把地下的那两个赶出府去,也使得。”
话音刚落,柳枝半躬的身子便抖了抖。
“事情既然与她们无关,”钱姨娘坐正身子,目光扫过熊砚,“我是那蛮不讲理的人?会赶人出府?”
她捏起帕子,“二姐,天寒地冻的。你是吃素的,怎么没修得那菩萨心肠。”
钱姨娘的话,刺得林姨娘指甲发白地攥住手中的珠子。
洗脱嫌疑后的熊砚仍跪在地下,低垂着头:“姨娘们,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话音刺破了空气中的沉闷。
“什么当说不当说,你只管说就是了。”钱姨娘不等林姨娘开口发话,抢先说道。
林姨娘不言语,垂着眼盯着手里的珠子。
熊砚挺直身,“云来姑娘昨日来时,同我说了句话。”
云来觑向身后,面带不解。
“她说在来茶水房的路上,碰着了一个看管花草的小厮,撞碎了手里的青花瓷壶。”熊砚似是讲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钱姨娘摇头费解,众人更是如陷入五里雾中。
春屏身后立着的翠珠却脸色不大好,隐隐透着焦黄。
“幸而,翠珠正拿着好几样的瓷壶走来。翠珠看她焦急,就递了手中的瓷壶给她,依旧是青花瓷壶,只花纹不大相同。”
随着熊砚话,众人的目光调转,看向了翠珠。
“碧桃,你乱嚼说什么?”翠珠高声叫道。
春屏当即呵斥,翠珠跪下,挨下一巴掌。
云来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扭身扯向翠珠,喊道:“是谁指使你,害我们姨娘?”
脸被抓破的翠珠:“我好心借你个壶,你现在倒是赖上我了!”放声大哭。
堂下乱作一团。
林姨娘也不叫人阻拦两个丫环的厮打。
直到翠珠被云来抓得乌云散乱,挨上好几拳。
两个婆子才在钱姨娘的吩咐下,拉开两人。
“姨娘们,马钱子可磨成粉涂在壶口,滚烫的五味渴水正好融化粉末。”
熊砚插着空隙说话,云来听了看向她。
“云来姑娘,那壶五味渴水你还留着?”
云来点点头。
“我想下毒的人不是真想害死钱姨娘,她只是想让钱姨娘小产。所以马钱子粉的剂量,必定不会多,只壶口小小一撮,冲一次便没了。壶中的五味渴水该是没有马钱子粉的。”
钱姨娘听见,愣愣地说道:“我没有怀孕,谁说我怀孕了。”
熊砚余光处,瞥见了春屏放在扶手上,微微扭动的指头。
事情到这好办了,林姨娘让云来拿来剩下的五味渴水,仍留在宅院里的大夫,当场检验。
“小夫人,这壶里的五味渴水没有马钱子。”大夫躬身说道。
翠珠慌了,爬向春屏,三行鼻涕两行眼泪地哭。
众人哪还不晓得主谋是谁。
春屏一脚踢向翠珠的心窝,“好大胆的丫环,二姐,你找牙婆来把她卖出府去。”
翠珠被踢到在地,听见春屏的话,张嘴要叫。
“小猪狗,你再辩解半个字打烂你的嘴。”春屏又急又快地呵道,“老虎爪蝎子心,又狠又毒。还亏得我,前阵子看你弟弟生病可怜,多给了几两银子,又替他找大夫,赏了你爹妈两身衣服。”
翠珠动动嘴唇,不声张了。
林姨娘快刀斩乱麻,立即吩咐了婆子,将翠珠拉出去,打五棍卖出府去。
春屏稳稳坐在椅子里,眼都不曾眨一下。
“八姐,这是算了了吧?一个刁奴,心怀怨恨看不得主家好,这才伺机报复的。”
仿佛林姨娘将事情处理完了,才想起被下毒的苦主正坐在自己身旁。
翠珠自个儿都认下了,谁还有个说法。
钱姨娘点点头,让云来起身扶自己回房。
临行前,她又再次状似不经意地看向了地下跪着的熊砚。
“起来吧。回去干活。”
熊砚点头,站起身,等姨娘们都走了。
伸手扶住快要晕倒,晃悠着身子的柳枝,一同回到外院。
钱姨娘进房,躺进绣榻,左思右想将云来叫到身旁,说道:“那个碧桃,调入我们房里可好。让她做个二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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